梔不懂這些,只是想將所知情報想法子帶給他,光是這點,就讓林世箜無法忽略她的心意。
他最終將聶明湛和孟岐讕召來,三人一同商討起來。自從前些天武器庫事件暴露,他便知道身邊出了內奸,是以再不將任何事情告知除這二人以外的人,只等打完這最後一仗,再來理會。
到了後半夜,林世箜便率所有大軍出動,強行渡了西江。
阮俞京也早有準備,終於出了躺了數日的錦帳,換下青衣,披上銀甲,雙頭青蛇旗在滿江火光中,與林世箜的玄色赤鷹旗相對而立。蛇的獠牙與鷹的利爪,在駭人氣氛中更顯猙獰霸道。
天上月光本明輝,卻被人間火光映照得失了月色。西江面波光粼粼,映出的卻不是山河草木好景緻,而是數萬盔甲刀兵冰冷冷的光。林軍持舟,以岸上弓兵為掩護,向對面戰艦發起殊死攻擊。
這場渡江戰甫一開始,便對不擅水戰的林軍極其不利,但憑林世箜指揮,卻也沒吃大虧。阮俞京雖有意將林世箜引到自己身邊來,卻也不曾縱容林軍分毫,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本事,充分展現了對林世箜這個對手的尊重。
渡江戰持續了三天,阮俞京終於因體內餘毒未清盡,精神有所不支,稍稍敗下陣來。林世箜得了機會,一鼓作氣身先士卒,終於渡了江。
彼時已是黎明時分。阮俞京喝退了身邊所有守衛,提刀等在山頭上,一身銀甲已染得通紅,面目卻仍溫和,唇角仍留著笑意。旁人皆不敢直視,晁關青卻隱約看到他的這位國主,輕輕舔了舔嘴角鮮血,眼中寒光好似修羅。
他沒等太久,便看見舍棄了馬匹的林世箜,又扯下礙事的披風丟在地上,長劍在手,也同他一樣渾身浴血,轉頭望來。
林世箜終於殺到宿敵身邊來,胸中興奮不已,一時將世間所有事物都忘了個一幹二淨,只憑藉著本能,提劍上前。
☆、決戰二)
三日前。
秦香梔打量著外頭一片混亂,知道兩軍已經打起來了,便開始試圖實施自己的小計劃:趁亂逃脫,到寧道城去等林世箜。
她一邊唸叨著“對不住了借用一下”,一邊裹起毯子,偷偷將那把小匕首揣進懷裡,便出了錦帳。
阮俞京出外,西江大營中只剩下一些守衛與女使,頗為冷清,連那位晴容也不知到哪裡去了。她這一路躲躲藏藏走得頗為順暢,半日功夫便摸出了西江大營,向西江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半路上又心驚膽戰順走了一匹無人看管的馬兒,本想騎馬往戰場上去偷偷看一眼,想到數月前那場恐怖經歷,還是掉頭走了。
秦香梔堅信林世箜定會到寧道城去見她的。
可是,直至在大營外頭野地裡跑了幾轉,秦香梔才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不認路。
寧道城的所在與路線,她又怎會知道呢?
秦香梔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思索許久,還是決定先往前走,興許碰到什麼人,還可以問一問。
走了一陣,還真教她給遇上了。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正躲在草叢裡哭泣。秦香梔便跳下馬兒,將他的情況問了個明白。
原來這小孩是隨父母回寧道城中時,遇上了路過的西江軍,混亂中便與父母走散了。他雖認得回城之路,但崴了腳,一步也走不動了,故在此哭泣。
秦香梔感慨道:“天助我也!”她便表示自己也是往寧道城中去,雖不認路,但可帶他同行,將他送回去。
夜裡風涼,秦香梔將肩上毯子給那孩子裹上。小孩見她穿著華美,又是從西江大營方向來,想來可信,便應了。
他指路,秦香梔前行,一路上所見多有西江軍留下的痕跡。到了黎明時分,他們便望見了那一座巍峨城門。
秦香梔有些吃驚,都道西江國長於綠洲,沒想到竟還有這樣宛若大安大城般壯麗的城市。
那小男孩似是看出她的訝異,解釋道:“這寧道城自古以來便是商家來往之地,與四方國家包括大安朝都有生意往來,因此非常富有。我們家是大商人的家僕,本來帶了貨物要進城的,現在貨物損壞,爹孃也不知回來了沒有,可要我怎麼交代呢。”
他說著便紅了眼眶。秦香梔安慰他道:“你父母也是西江人,想來西江軍不會為難他們的。說不定已經先你一步回了城呢。”
小男孩點頭道:“謝姐姐吉言。”
雖如此說,他依然神情擔憂望向城門方向。秦香梔順著他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那裡已烏壓壓圍了滿排的軍隊,卻沒有打著西江軍的旗幟。秦香梔看了一會兒,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在阮俞京耳邊聽到的資訊,是隻派“少數人馬”去圍城,卻沒想到,這所謂的“少數”竟是這樣一支大軍。
秦香梔忽然覺得自己教青嵐送去的資訊會坑害了林世箜。他過了西江,必是要先與阮俞京作戰的,如何還有餘力來奪這寧道城?自己簡直是做了件多餘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