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空進帳,看到林將軍的影子從地圖架子後面投射出來,只得走上前去,擔憂問道:“將軍是哪裡不舒服嗎?”
他的眼睛首先找上林世箜,因此沒看到榻上的女子。見林世箜臉色猙獰,不禁嚇了好大一跳,趕上前道:“將軍,容我為你好好看看罷,我早說你這身體該調養了——你這臉色——”
林世箜捂著額頭道:“不是我,是她。”
薛空環視一週迷茫道:“誰?”
林世箜瞪著他不說話。
薛空這才看到榻上躺了一個人,頓時警惕道;“這又是哪位……你又撿了什麼人回來?”
林世箜悶著臉走到外面去了,不理會薛空隨之而來的驚叫吶喊。
半晌,他又站在架子旁邊,斜眼看著正在為秦香梔把脈的薛空陰森森道;“不許亂碰。”
薛空打了個哆嗦汗岑岑道;“我才不會,你當我是聶明湛啊。”
林世箜點點頭,索性不走了,就站在架子邊抱臂看著薛空動作。薛空被他盯得脊背發涼,思索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什麼時候轉了性子了?居然撿了個女人回來?還是這麼漂亮的——”
話未說完,他餘光便瞥見林世箜將手按在刀柄上,倒抽一口冷氣站起來堆笑賠罪道:“好好好我不說了。這姑娘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又過度勞累睡著了而已。我留下藥,你自己幫她敷額上去吧。”
說罷提著藥箱迅速晃了出去,林世箜一把抓住他肩膀問道:“藥呢?”
薛空“哦”一聲,慌忙提著箱子翻出藥來給他,趕緊溜了,走前還不忘用混合了疑惑驚怪又欣慰的眼神瞅了瞅林世箜。
林世箜懶得理他,心知這下他在營帳中留女子養傷的事情很快便會被這個大嘴巴傳開去,不由重重嘆口氣,攥著藥瓶,靠著榻邊在地上低頭坐了半晌。
榻上,熟睡中的秦香梔嚶嚀一聲,砸了咂嘴,微微翻了個身,這輕微的動靜卻嚇了林世箜好大一跳,雙手蹭著地面猛地向後挪動,發現秦香梔並沒有醒來,才鬆口氣癱下腰來。
睡夢中的秦香梔輕輕咳了一聲,林世箜又挺起腰來直直看著她。
看了半晌,女孩兒美好的側顏吸引了他,他屏住呼吸,慢慢挪了過去,小心翼翼扒在榻邊仔細打量她。
第一次見她,是她拿著兩把駱駝草攔在他戰馬前的時候;第二次見她,是她闖進軍帳為他包紮傷口的時候。回想起來,這兩次見面,大概是他曾有過的最大膽的和女子接觸的行為了。
林世箜看著她黑發從藍布頭巾中散亂撲落在臉頰,而那因呼吸微微鼓起的臉頰,像極了一個水靈靈的白皮兒小包子,不由鬼迷心竅般伸出手指戳了一戳,那溫軟細膩的彈觸感當即嚇得他驚醒過來,趕忙起身爬起,站到地圖架子外頭去了。
林世箜攥著拳頭,閉著眼睛,眼前是這女孩兒明豔靈動的臉龐,腦海中卻是另一個女人兇神惡煞宛如厲鬼的模樣。
秦香梔睡了許久,睡夢中她騎著馬兒,懷裡塞滿了那日摘下的駱駝草,雙手離了韁繩也能跑得穩穩當當,並且將駱駝草如撒花般撒了一路。她歡快地呼喊著,前方有位玄甲將軍正騎馬向她奔來。
兩匹馬側身而過的瞬間,這位玄甲將軍笑容明朗,將她一把攔腰抱起到自己的馬兒上。秦香梔嬌呼一聲,然後兩人一起滾落了下去。
摔落觸地的痛感格外真實,秦香梔捂著腦袋驚呼起來。向腦門揮舞過去的手“啪”地打到了什麼又硬又涼的東西,尚在無意識中喊疼的秦香梔馬上便清醒了。
她眨眨眼睛,茫然拿起覆在額頭上的手,她那嬌柔的手心上分明覆上了什麼東西,軟軟的,涼涼的,還有一股青草藥味兒。
“這是什麼?”
她自言自語道,聽到旁邊有人動靜,才迷茫轉頭看去。
這一看可了不得,秦香梔和已經退避三尺之外的林世箜頓時大眼瞪小眼,林世箜的手中還死死攥著一個類似藥瓶的東西,神情甚是緊張。
秦香梔不可置信地坐起來,盯著林世箜語聲顫巍巍問道:“你?”
林世箜臉上那淺麥色的肌膚已經紅得像個火球兒,可憐的小藥瓶幾乎要被他給捏碎了。
他張了張口,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將手中藥瓶向榻上一砸,轉身便走了。
秦香梔沒想到他忽然扔東西過來,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滿懷,手忙腳亂拾起來一看,原來是瓶擦傷藥。
她這才發覺額上傷口的刺痛感。方想起自己在大營附近摔落下馬,大約是被林將軍救了回來,還親自為她上了藥。
原來看似對她視若無人的林將軍,還是有一點兒心思的。
秦香梔瞪大眼睛,緊緊握著小藥瓶,不自覺笑了起來。那笑容四分驚詫,六分嬌羞,正是年輕女孩兒遇到心上人時的美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