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夙盤腿坐在蒲團上,並未去看興寧侯放在長案上的一封信,繼續煮茶。
清雅的茶香從長案上的爐子裡傳出,蘊含甜蜜的香氣仿若百花盛放的芬芳,蒸騰而上的水霧幻出蓮花的形態,百花交織的濃郁香氣,只剩下純粹淡雅的蓮香。
樓夙收執竹筒,撇去浮末,茶水滾了滾,斟出一杯茶。
興寧侯聞著甜而不膩的茶香,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新。望著茶杯裡碧綠清透的茶湯,他不禁感慨國師一手好茶藝,除了元晉帝,似乎未曾有人喝過國師煮的茶。
興寧侯看著對面身著玄衣,戴著一張面具的樓夙。面具上刻著祥雲紋,泛著清冷的寒光,看上去詭秘又令人敬畏。他端著茶杯淺飲一口,蓮花的甘香在口中蔓延,樓夙周身的氣息變得舒緩起來。直到飲完一杯茶,才移過來目光。這尋常的一眼讓興寧侯脊背緊繃,彷彿被當做獵物給窺視。
“國師大人。”興寧侯穩住心神,將信封推到樓夙的面前,“相信國師會很感興趣。”
樓夙冷聲道:“侯爺有話不妨直,本座不喜歡賣關子。”
興寧侯臉上的笑容一僵,他沉吟半晌,將信收回來,順著樓夙的話,“昨豫王出事,國師大人應該有所耳聞,本侯請遊醫給豫王治病,他正好看見皇上面色有異常,是中毒的徵兆。至從國師大人回京之後,皇上身體狀況,全都是由您負責。連一個遊醫都看得出皇上中毒,國師大人不會看不出來吧?”
樓夙冷笑著,甚至不看興寧侯一眼,手裡的茶水潑在爐子裡,滋的一聲,火焰瞬間熄滅。這一杯水也彷彿潑在興寧侯心底,冰冷的寒意漫向四肢。
他早就聽聞國師並不是好相處的人,脾性十分古怪,前一刻和你談笑風生,下一刻便會翻臉,捉摸不透,不知那句話觸怒他!
而此刻,他暗含威脅的話,顯然讓國師不喜。
樓夙神情冷漠,渾不在意道:“你大可以告訴皇上。”
興寧侯怔愣住,他難道就不怕?
下一刻,就聽樓夙道:“或許,皇上會相信你的話。”
興寧侯心中一沉,國師既然會對元晉帝下毒,一定想好退路了。
國師身居高位,自然是不少饒眼中釘,想要除之後快,又怎麼會留下破綻,讓別人抓住他的把柄?
更令興寧侯心驚地是國師的話,皇上已經對他失去信任了嗎?
“國師大人,皇上他……”
樓夙唇角上揚道:“侯爺為了張家的百年富貴,扶持皇上入主東宮,你有從龍之功,前程不可估量。可惜二十年前你替皇上辦的那一件事情,毀掉你苦心經營的一牽雖然得皇上信任,可卻不得他重用,甚至受他的猜忌與防備。而那些沒有擁護他的人,官職、權利全都比你高,你甘心嗎?”
不甘心!
興寧侯眼睛漸漸猩紅,緊攥著拳頭。
他才會選擇扶持豫王!
樓夙道:“侯爺當初樹立的仇敵,早已經斬除。如今有這個能力對付你的,寥寥無幾。本座知道以侯爺的才智,定會猜出是誰在針對張家。”
還能有誰?
話到這個地步,有這個能力針對他的除了高位上那位,他再也想不出還有誰。
嘉郡王根本不知道他也參與其中,即便知道,他們也沒有這個能力,動他而被他發覺不了。
興寧侯想到最近辦事不利,被元晉帝當著百官的面呵斥,昨日在豫王府,也直言不再容忍他,驚出一身冷汗。如果是元晉帝想要對付他,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除非推翻他!
元晉帝很賞識薛慎之,並且十分器重他,方才讓薛慎之官升三級。而自己的存在,早晚會是隱患,元晉帝擔心他們將二十年前的事情洩露出去,所以才會對他動手了!
他如果這個時候將元晉帝中毒的事情抖露出來,國師能夠輕而易舉的脫身,那個時候他就難以翻身了!
想到此,興寧侯連忙跪在地上道:“國師大人,請您幫我一次!”
樓夙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睥睨著興寧侯匍匐在他的腳下。
“你去吧,本座幫不了你。”
興寧侯深深叩拜道:“國師大人,皇上對您十分信任。您若是為我求情,或者為我指一條路,我對您銘感五內!”
興寧侯希望國師能助他一把,今後他和國師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背靠大樹好乘涼,不定,他還能有翻身的可能!
張家漸漸沒落,他若是再不鑽營,只怕會成為另一個李家!
興寧侯真摯道:“國師大人,您若幫我渡過這一劫,今後你若用得上興寧侯府的地方,肝腦塗地的報答你!”
樓夙指尖拂過臉上冰冷的面具,狹長的眸子裡閃過詭暗地光芒,“豫王再不得皇上歡喜,他如今這副模樣,各種珍稀藥材往豫王府送,指派一個太醫住在豫王府。皇上終究老了,對自己親厚的人,難免多幾分寬容與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