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最炎熱的酷暑。
商枝戴著斗笠,怕臉給曬傷,她用一塊白色粗布,用針線圍著斗笠縫一圈,遮擋住兩邊照過來的太陽。
她揮汗如雨,正在給藥山鋤草鬆土。收集下來的雞糞,埋在一邊地裡施肥。
鄉鄰種的藥材,全都不及商枝的長勢好。
滿山藥材生機勃勃,蔥蔥郁郁,開出各色小花,一陣微風吹拂,藥香陣陣。
劉大嬸的藥山在商枝隔壁,她羨慕地說道:“商丫頭,你真是有一雙巧手,不管做啥,都是有模有樣,就連種地藥苗都比我們長得好。”
“這地都是鄉鄰們種的,我只是搭把手而已。”商枝臉蛋熱得緋紅,像是塗抹胭脂一樣,清麗中透著一絲嬌媚。這等好顏色,劉大嬸都看得心口怦怦跳。
劉大嬸忍不住多看幾眼,那臉蛋和剝殼地雞蛋似的,白白嫩嫩,不似他們村裡人,面板黑。
“商丫頭,你好好捯飭捯飭,和城裡嬌小姐似的,長得真好看。”劉大嬸誠心誇讚一句。
商枝笑道:“師傅養得好,沒給我下地幹活,才沒曬黑。”
說到這件事,劉大嬸提起賀良廣,“賀里正賣地的訊息你知道嗎?村裡人都沒有餘錢,買不起田地,我倒覺得你可以買下來,種一點糧食。”她又擔心說多了,商枝心裡反感,解釋道:“你賺錢來得快,架不住你啥都要去鎮上買,身邊存點積蓄,可以應應急。”
商枝目光微微閃動,“買地的事情以後再說。”
劉大嬸點頭,看商枝頭上戴的斗笠,心說回去後給茶花也做一個布簾。
商枝鋤兩行地,累得直不起腰,她隨地坐在山坡上,取下斗笠扇風。
栓子立即把竹筒遞給商枝。
商枝自然而然地接過喝一口,顯然栓子不是第一回做。
栓子蹲回去,小心翼翼繼續鋤地。第一次鋤地,他氣不順,故意把藥材鋤壞,餓他一天。他知道商枝是個母夜叉,不會慣著他,多的是手段等著對付他。
嘶——
栓子手指一痛,走神割破一道口子,鮮血流出來。他心裡發慌,害怕的想要告訴商枝,他受傷流血了。可想到那個女人冷嘲的嘴臉,狠狠一咬牙,他按住傷口,不再流血,繼續鋤草。
商枝放下竹筒,準備繼續幹活,就見胡氏氣喘吁吁爬上來,喘勻一口氣,“商枝,你種藥材少地嗎?我家賣兩畝地,十兩銀子,你要嗎?”
商枝很意外,臉皮都撕破了,賀良廣一家子還能腆著臉上門求助!
她婉拒道:“我種幾片藥山,打點不過來,騰不出閒工夫種地。”
胡氏臉上的笑容一僵,對上商枝似笑非笑的神色,心裡臊得慌。
兩畝良田賣給別人是六兩五百文錢,上等水田四兩銀子一畝,中等地勢偏的二兩五百文一畝。
她提出商枝有銀錢,能買得起田地,鄧氏說不能便宜商枝,兩畝一起十兩!
胡氏嘴上不說,心裡卻覺得鄧氏太過分。
如今有求於人,還敢坐地起價。
“商枝,你是嫌地太貴了?看在你幫過我一回的份上,做主給你六兩銀子。都是上等的良田,如果不是為了湊銀子急用,可沒有這等好事情。”胡氏勸說商枝。
商枝一雙眸子洞若觀火,勾唇道:“你也看見了,我就是一個窮郎中,掙的銀錢都給造房子,買牛車。剩下的一些餘錢,都用來買藥材,哪裡掏的出六兩銀子?”
胡氏不死心,提起商枝買山地的事兒,“你之前打算花十兩銀子買山地……”
“這得多虧賀里正插手,不然我得從買藥苗的銀錢扣剋。你也知道,我若是不買,他們肯定懷疑我沒有能力收購藥材,只好打腫臉充胖子。”商枝無奈地攤手,“能幫上忙,我一定幫。”
胡氏哪能不明白這是商枝的託詞?
再急得上火也無用,誰讓賀良廣和鄧氏將商枝得罪透了?
她如果是個要臉面的,聽到商枝這句話,就該打退堂鼓。可想起鄧氏的話,她一咬牙,豁出去道:“商枝,我求求你行行好,再幫幫我一次,買下田地!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只是六兩銀子而已!爹說了,只要你肯出手,以後絕不與你為難,替你號召鄉鄰種藥苗。都是一個村裡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商枝你好好想一想,日後可有用得著里正的地方。”
反過來,若是不肯答應,她在杏花村日子便難過。
聽著胡氏恩威並施的一番話,商枝臉色陡然冷沉,“處處和我作對的時候,可有想過做人留一線?如今走投無路,記起我來,求到我頭上。行!賀良廣是里正,我在杏花村生活得仰仗他鼻息。他大發慈悲,給我一次討好他的機會,我哪裡能拒絕?”
胡氏逼於無奈,才會說出鄧氏教她那番威脅人的話。商枝雖然答應,卻是惹怒她。
商枝從袖袋裡掏出一兩銀子,“兩畝水田,一兩銀子。答應,籤契書。不答應,別妨礙我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