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探望自己的婆婆,斯曉慧一手牽著逗逗走在最前面,果然今天她就c位出道了,忽然她就想起了和陸大偉領證那一年,他就是被這陣勢嚇得蛋慫蛋慫的。
她不時地貓貓走廊窗戶的玻璃,隨著南國的潘多拉世界銷聲匿跡,她又回到了睡眼惺忪的主婦生活。
想到立馬見到婆婆,她有點嫌棄自己的一身行頭。這衣服穿的是垮裡垮氣的,站在體面的孃家人陣營裡,她就跟這家子僱來的大保姆一樣。
有一次在社群廣場遛逗逗,就有一位耿直的大媽瞅著她問,你是看孩子的吧?看你主家孩子長的真好。
不能怪人家眼瞎,實在是自個周身的道具扯了孩子的後腿。要是這滿臉菜色給婆婆關天鵝逮住了,指不定對方有多得意。
男人愛女人與否,只要看一眼那個女人的那張臉就真相大白了。她不禁用手安撫了一下臉上的面板。
沒錢的女人,暫時把五根手指當進口擼臉器用一用。她總得琢磨點路數,壓壓那個老太婆的陣仗。
當單斯兩家的人馬出現在病房門口,陸大偉的心臟有些窘迫,他儘量熱情地跟所有人寒暄,極力掩飾自己骨髓深處的不歡迎。他不習慣這樣宏盛的場面,特別是看到斯曉慧姨父姨母的大駕光臨,那種猶如上級領導到地方上視察的神態,流露出令他不能忽略的優越感。
他從小就適應了沉默的角落,他寧願一生躲在陰影裡,也不要接受來自雙方家庭的巨大偏差。他內心並不稀罕對方的這種抬舉,世界越喧鬧他內心越孤獨,越發顯得他的出身微賤。
是的,他嚴重的自卑和侷促感又籠罩了全身。在陰影裡站久了的人生,只需要一點陽光就可以活的很好了。太刺眼的光反而讓他想站回去。斯曉慧的大家庭,讓他過於不適。
當年的他要棄斯曉慧而去,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在定婚宴上發怵斯曉慧的家族勢力,這一點和他背後的家庭背道而馳。巨大的反差,讓他不得不開始考慮婚後的壓力。
只要一想到逢年過節都要硬著頭皮和一大桌子人觥籌交錯,他就感覺到窒息的恐懼。畢竟小時候他是走著走著就出溜到牆角里的那個孩子,雖然身體是長大了,但靈魂裡一直還晃盪著那個小男孩的影子。
他不喜歡被對方的陣勢壓著,不習慣這種可怕的門不當戶不對,他更鐘意的妻子,家庭結構最好再簡單不過。當越來越走進斯曉慧的世界,他就覺得賀爽才是適合他的,來自小地方,在北京城沒有譬如斯曉慧一樣的闊親戚,更能成全他大男人的慾望。
所以待兩人回斯曉慧老家領證的時候,又要跟一大幫子老老少少過招,他不想當動物園裡的珍禽異獸了。想到一輩子都要如此辛苦,他就打算趁夜逃走。
而且這一次,明明斯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媽的病灶所在,難道非要他親眼目睹他母親毫無底線地倚老賣老?!
日子已經夠壞了,停不下來的試探只會讓日子更壞。
關天鵝正渾身不痛快呢,這小兒子陸大偉死氣沉沉地給她辦了住院手術,來到她身邊一直緊縮著眉頭,一大上午連句關心體貼的話也沒有。
見兒子的神色那麼不厭煩,她也不好張嘴問事,所有的話都憋在喉嚨口,古銅色的臉愈發顯黑,嘴巴里又憋著一股氣,彷彿鄉下的老母雞正要下蛋。
一眼瞅見兒媳婦斯曉慧和孫女逗逗進來了,後面又跟了一大幫子撐腰的,她媽、她姨、她姨父、她大哥、她大姐……
這病房裡還有三四老年病友呢,關天鵝注意到了,一見一大幫體面親戚衝她的方向來了,這些風燭殘年們都是心生羨慕。
這排場很得她心,她向來是一個牛皮吹得很響的要強老太太,又懂得家醜不可外揚,比如在自家小區的老太老頭圈,她把自個維護的高光極了。她永遠不會把親家請到自個門上,然後對著一群老姐妹吶喊:
“來,看啊,這就是死粘著我兒子不放的那群人!”
從斯家叫陣回來,她在門口遇到一群曬日頭的老傢伙們,當人家問起她去忙什麼了,她是這樣滿面紅光地寒暄的:
“哎吆,這大半天了,可累壞我這把老骨頭了,這不俺小兒媳婦她二姐擱醫院生二胎呢,添了個姑娘,我們老兩口去看看。俺們親家相處,那關係可熱乎著呢。那些孩子也招人喜歡,大軍官、大博士、都是幹部,對我們老兩口好著呢。”
關天鵝這麼說,是在向眾人炫耀自己家裡面有闊親戚。沒別的陰謀詭計,就擔心被人家瞧不起,在外面的檯面必須撐穩嘍。比如她要在這病房裡呆上幾天,那她必須引起最高的話題度,坐在這病房的c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