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惠帝支支吾吾不說話,太後臉色一沉,道:“皇上可是想斬草除根?”
惠帝微微一震,對上太後失望的目光,咬牙道:“懷王雖死,可那孩子,終究是兒臣的心頭大患,如若,如若生下來是個男孩,長大後必然會與兒臣作對,未免留下遺患,兒臣不得已先下手為強!”
他心中早有這樣的擔憂,但之前並非打算這麼快下手,只是不知為何,見到甄榛之後,他便沉不住氣,不自覺竟動起手來——也許是皇位之爭給他太多的恐慌,直到此時此刻,懷王和睿王帶來的壓力仍然沉沉壓在他的心頭,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將睿王剝皮抽筋,飲其血食其肉,令其墜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太後早有預料,一聽果真如此,看著惠帝面目猙獰,不由越發失望,怒道:“那皇上可曾想過如何善後?”
惠帝一怔。
他沒有想過,當時只是腦子一熱,冷靜下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
太後冷冷一哼,“如果今晚懷王妃橫死宮中,皇上打算用什麼理由來打發睿王?如何向燕氏宗親交代?如何堵天下悠悠眾口?”
提及睿王,惠帝面上劃過一絲獰色,狠聲道:“懷王妃意欲不軌,睿王敢如何?他還敢幫著懷王妃謀逆不成?!他若是敢,如此倒是真好!”
見惠帝仍不思悔改,太後無力扶額,許久,長嘆一聲,透著無盡的失望和痛怒:“皇上你怎麼還不知其中利害關系?!睿王那麼好打發,當初你豈會與他爭得那麼辛苦?朝中諸多重臣尚未認可你,此時你寧可守成,也不願多生事端,否則日後親政,你將舉步維艱!”
惠帝慘淡一笑,“兒臣與他爭位時便縮頭縮尾,難道兒臣當了皇帝還不能自在一點嗎?這皇帝做得又有什麼意思?”
太後一愣,見惠帝神色悽涼,也不由軟了心,放緩了語氣。“罷了,是母後對你要求太多,母後不說便是了。”她頓了頓,又道,“皇上的心思母後也明白,母後何嘗不憂心?然則皇上才登基為帝,根基尚未穩固,今日這樣的事恐怕會讓朝中諸臣非議啊,皇上日後切不可如此莽撞了。”
惠帝自是點頭應下。
太後略作沉吟,幽幽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也只有將計就計,走一步看一步了……”
“母後的意思是……”
太後眸中寒光一閃,沉聲道:“睿王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如此時間雖然急了些,卻也不失為一個好時機,將他們一網打盡,皇上日後方可高枕無憂——”
她妝容精緻的臉容上劃過一絲厲色,語聲沉沉間,殺機凜冽閃現,“所以,懷王妃必須死!”
夜色迷濛,昭獄裡一片黑暗。
初春的夜晚仍帶著沁人的寒冷,昭獄裡雖密不透風,卻是四壁頑石,本身就透著一股森森的寒意。甄榛縮在床上,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卻仍覺得有些冷。石床又冷又硬,只鋪著一層薄薄的棉絮,她也顧不得被褥散發著濃重的黴味,便嚴嚴實實的裹在身上,取得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昭獄上方,有一個小小的玄窗,冷冷的月華斜射進來,顯得四周越發冷清。
甄榛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放在手心,怔怔的凝望著。
錦囊裡,是她和他成親之日的結發。
望著望著,眼睛有些發酸。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