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傍晚寒氣深重,出了院落,瘮人的冷風便迎面吹來,秦氏打了個哆嗦,下一刻,便被一雙長臂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六皇子拉起自己的披風,蓋在了秦氏身上,融融的暖意將她整個人包裹,方寸呼吸間縈繞著男子熟悉的氣息,秦氏只覺得心猛跳了一下,眼睛有些發澀。
“殿下?”
漸濃的暮色裡,六皇子臉部的輪廓柔和而優美,他微微一笑,霎時傾城。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低聲一嘆,鳳眸中滿是疼惜。
北魏人突然攻進京城,又將懷王逼入絕境,很顯然是有內應,最大的可能就是布陣圖洩露,故而,兵部難辭其咎,若非兵部尚書一家在動亂中傷亡慘重,兵部尚書又在動亂中盡職盡責立下大功,恐怕宣帝早就將其收押昭獄問責定罪,甚至是賜死。
然而,雖是度過劫難,但出了這麼大的事,秦大人這個兵部尚書的位子怕也難以坐下去,如此,六皇子能否穩住兵部尚且難說。
自丞相長女嫁給八皇子,雖然丞相明面上仍然沒有表態,但中立派已經明顯傾向八皇子,於文臣之上,八皇子儼然勝於六皇子,而在此之前,六皇子一派因為有懷王,在軍中實力比八皇子要強,兩派尚且能制衡。
但,現在卻不同了。
由來軍中勢力都極少參與爭儲,一來武臣跟文臣不一樣,必須有軍功才能在軍中站穩腳跟,大齊戰事不多,想要立功很難,故而軍中勢力向來很愛惜羽毛,不會輕易表露態度,這也是為什麼八皇子一派拼命爭取軍權卻收效甚微的原因。
眼下懷王下落不明,讓六皇子為數不多的優勢驟減,加上兵部尚書岌岌可危,可謂雪上加霜——
他這段時間殫精竭慮,秦氏又何嘗不誠惶誠恐?
她從嫁給六皇子那天起就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成為睿王妃乃是因為父親的權位,而今父親地位不保,她這個王妃能否坐穩也不得不思量一番。
自動亂以來,秦氏一直惶恐不安的心,在聽到六皇子這句話時,突然安定了下來,一時間既覺得委屈又覺得甜蜜,竟是吶吶不成語,幾欲落下淚來。
她勉強笑了笑,柔聲道:“妾很好,殿下整日忙於公事,才是最要注意身子。”
六皇子伸出手,溫柔的撚去她眼角的淚,低聲道:“我沒事,只是近來太忙,怕是沒時間照料到府裡,需你多操點心。”他頓了頓,又道,“三嬸那裡……你也多去照料一些……”
他與懷王關系篤厚,秦氏自然點頭應下。
“真是本王的賢內助……”六皇子低眉一笑,忽然湊到秦氏耳邊低語,“今晚我早點回去,你可不要睡太早……”
聽出他話中的曖昧,秦氏俏臉一紅,嗔了他一眼,忸怩道:“這是在外面呢!”
六皇子低低笑出聲,“原來你還知道害羞。”
聽他越說越沒遮攔,再說下去就該把閨房裡的事拿出來逗她了,秦氏連忙堵了他的嘴,臉頰紅撲撲的煞是嬌俏可愛。她還想說什麼,卻不知想起何事,神情忽然黯淡,過了片刻,她咬著唇,慢慢松開了六皇子:“殿下今晚還是去婉柔妹妹那裡吧……”
六皇子眉一挑,卻有些意外。
秦氏笑了笑,卻是笑意慘淡,“殿下應當雨露均霑,盡早開枝散葉才是,眼下恪王妃已經有孕,現在三嬸嬸也有了身孕,殿下也不可落於人後啊。”
她這是在責怪自己。
六皇子緩緩垂眸,定定的看著她,將她拉入自己懷中,“這不關你的事,燕氏由來在子嗣上艱難,便是有問題,也該是我的問題,你無須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