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勉強一笑,額上虛汗冒得更甚,“回大人的話,老奴是禦花園的。”
“禦花園?”那侍衛凝眉,緊緊盯著婦人的臉,“禦花園的,你出去作甚?”
婦人臉色微變,仍是強笑道:“老奴的家人來了,正在外頭等著呢。”
宮裡有規矩,尋常人不能隨意進宮,便是一些後妃的親屬,若是品級太低,也不可直接進宮來探視。
那侍衛狐疑的看著她,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倒是旁邊的同伴笑他不用這麼較勁,這婦人八成是被嚇到了,宮裡這樣的奴僕多了去,真要查起來,不知要查多久。
那婦人討好的笑了笑,便急急忙忙的離去,許是因為太過匆忙,她袖中飄出一片箋紙,只是她的腳步太急,絲毫不曾留意到自己掉了東西,轉瞬就消失在了重重宮闕之間。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卻被一個小太監看入眼中,他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將箋紙拾起來,而後放在袖中,又若無其事的消失在金陽門後。
跟外祖母說了大半天話,外祖母總算安穩了些許,甄榛瞧著天色不早,跟秀秀道了聲別,準備打道回府。便在這時,韓府外有人來找她,出去一見,原來是懷王身邊的鐵衛林時。
林時帶了一封信函過來,甄榛開啟信一看,登時臉色一變。
秀秀不知信中寫了什麼,只知道林時是懷王的貼身侍衛,又能讓甄榛如此,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小姐,怎麼了?可是小舅爺有訊息了?”
甄榛搖搖頭,眸中寒光凜冽下,殺機一閃卻又轉瞬即逝,心中掀起波濤駭浪——
竟然是她在背後搞鬼!
上次竟然她逃過一劫,既然這回讓她知道了,那斷斷不能再留後患!
欠債也好,償還也罷,這一次,該兩清了……
暮色漸濃。
寂靜的院落裡,一聲悽厲的尖叫劃破靜謐,、但很快又被聲聲訓斥和嘈雜聲湮滅。此時夜市將起,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這個院落裡的動靜,只是此起彼伏的狗吠令人莫名其妙。
院子不大,屋前三五垂柳,絲縧搖曳,婀娜多姿,倒也清秀雅緻。
沒有人知道,已經身死的賈氏,如今蝸居於此。
那一聲尖叫便是賈氏發出的,死裡逃生的她日子並不好過,身體日漸衰微,夢魘越發嚴重,已經完全無法剋制,每每入睡,便總有噩夢纏身,她原本內傷未愈,連番折磨下,已經病體支離,恐怕日子也不多了。
她終於體會到當年韓氏的痛苦,卻每痛一分,仇恨也更深一分。
她恨韓麗華曾經帶給她的屈辱;恨甄仲秋絕情絕義不念多年夫妻情分;她恨甄榛一手毀掉她的一切;也恨上天不公,為什麼她為甄仲秋做了那麼多最後得到的卻是他的恨,韓麗華卻死死霸佔著他的心思,即便死了也不肯退讓……
不過不要緊,即便她落魄於此,命不久矣,也不會讓所有人好過,她要讓所有人都陷入無邊的痛苦,即便因此受到懲罰,墜入阿鼻地獄也在所不惜!
想到自己的計劃,她就禁不住興奮起來——若是沒有意外,此時甄榛那小賤人應該受了君恩,丞相家的二小姐身份地位也不低,也不知宣帝給那小賤人封了個什麼名號。
韓麗華,你給我的屈辱和痛苦,便讓你的女兒來償還吧!若是你地下有知,想必會很難難受吧?皇帝的女人是一輩子都逃不掉的!
仲秋,你如此絕情絕義,便莫要怪我如此狠毒,你和韓麗華的女兒被最最尊崇的皇上染指,想必你此刻心如刀絞,恨不得殺了那人吧?
甄榛——
想起這個名字,她便不由生出漫天的怨毒,形如枯槁的臉容因仇恨而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能將這兩個字嚼爛,化作齏粉!
晚風颳得窗扉咯吱作響,賈氏從思緒中驚醒,視線一轉,正好看到窗外暮色濃重,她原本一直在等訊息,卻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這一睜眼,竟已經快入夜了。
怎麼還沒有回信?
她心中疑竇頓生,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卻搖搖頭,暗道此次計劃周詳,不會出意外的。
思及此,不覺又想起甄榛承歡後的情景:以那小賤人的性子,恐怕殺了皇上的心都有,但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她若是鬧起來,甄家和皇後都會受到影響,她若是接受,這一輩子便等著接受皇上的折磨吧——
皇上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不論如何,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再無燦漫之時。
想到這裡,賈氏心中大為暢快,只覺得連身上的傷痛也緩解不少,也越發急切的想知道結果。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時,忽然大門發出一聲悶響,一個輕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未幾,只聽有人輕輕推門,便不請自入。
賈氏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聽到有人前來,竟未覺察絲毫異常,人還沒走進來,便急聲追問:“怎樣?可傳來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