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榛將手帕塞進陸清清的手裡,也不說話,只安靜的坐在一旁,任由她將滿心的苦痛發洩出來。
哭了一頓,陸清清雙眼通紅,漸漸忍住了抽泣,苦澀雖未盡去,精神卻好了許多。
“事情尚未定下來,便還有迴旋的餘地,榮妃娘娘既然瞞著你,想必是怕你不願意,如此說來,她還是在意你的想法的——畢竟,她是你的親姑母。”
見她略有恢複,甄榛輕聲安慰道,卻總有點底氣不足。
陸清清聞言,悲傷之色驟斂,冷冷哼笑,說不出的嘲諷。“她也不過是怕我大鬧,將事情弄砸了,到頭來壞了她的好事!”
下一瞬,她彷彿失去了力量,微微苦笑,恍若失神。
也正如甄榛所言,她是自己的親姑母,身居高位,而自己又年幼喪母,婚事上不得不聽她的安排。
難道為了所謂的權勢,一生的幸福都可以出賣嗎?
她不甘心。
甄榛默然不語,自是明白榮妃對陸清清的那點在意,抵不過掌握一個軍隊帶來的好處。
“你父親的意思呢?你的婚事終究需要你父親同意。”甄榛遲疑著,終是問出了最後的希望,又略一停頓,將心中想法娓娓述來,“如陳啟那般紈絝子弟,與之聯姻不見得是好事,想必你父親若是知曉其為人,定然能夠權衡其中的利弊。”
陸清清盯著她看,慘然一笑,手裡的帕子幾欲捏碎。“他將我送回來,便是為了不讓我‘下嫁’在北地……”
說到“下嫁”二字時,她咬得極重,玉顏劃過嘲弄,卻沉澱著無端的苦澀,綿綿纏繞不去。
甄榛垂眸沉吟,道:“事情未必不可逆轉,你父親同意這門婚事,自是有一番考量,但如果你能讓他明白這份考量不值得,自然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陸清清眸光一亮,“你說的沒錯,父親往日裡最是疼我,只要說清楚利弊,父親自然不會同意的。”她語聲輕快自然,一雙桃花眼晶瑩發亮,躍躍欲試的模樣,彷彿已經將難題解決。
說罷,她急急喊停,就要鑽出馬車去。
“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跟父親說,改日再去找你!”
話音未落,只見簾子一晃,人便沒了影兒。
月兒俯身進來,驚奇問道:“陸小姐這是怎麼了?”
甄榛淡淡一笑,緩緩垂下眼眸,長睫密影遮住一閃而過的神色,“沒什麼,她小時候是混在軍營裡的,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
月兒搖頭笑道:“想必陸小姐今後的夫君定然要大肚能容,不然兩個急性子湊在一起,定是要冒火的。”
“今日那陳啟,也許就是她今後的夫君。”
月兒睜大了雙眸,玉色面龐上浮出悲憫之色。“那陳啟,並非良人。”她幽幽嘆息,無不惋惜,無法想象陸清清嫁給那樣的人會是什麼樣子——聽聞那陳啟房裡放了不少人,平素走馬章臺,擁紅倚翠更是稀鬆平常事,忠國公夫人只此一子,寶貝得不得了,陸清清又是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她要是進了門,一場婆媳大戰也可以預見了。
甄榛半斂眼簾,也遮住了所有的心思,只輕聲道:“事情還不一定……”
還欠她兩個人情,很快就要還給她了吧……
這日之後,陸清清直到新年,也沒有來找她。
聽說陸將軍在年前回了京城,沒出幾日,忠國公府便正式向陸府提親,陸將軍一口答應下來,而具體事宜,則等到年後再商議。
出乎意料的,陸清清竟然半點動靜也沒有,在聽到訊息的之前,甄榛便早已瞭然,陸家是不會反對這門婚事的,只是陸清清被強行定下婚事,以她的性子,未免太過安靜了一些,著人打聽了一番,聽說她如今整日守在閨房裡,學禮儀做女紅,等著年後下聘做新娘。
陸清清亦是寫了一封信來,只說自己無事,叫她不要擔心。
甄榛心知事情沒這麼簡單,卻終究是置身事外之人,只得暫且將此事放下。
一轉眼,就到了除夕。
甄府的人丁並不複雜,除去一家之主甄仲秋,夫人賈氏和膝下兩位小姐,以及秀風院的二小姐,甄仲秋並無側室,一個春雲只算是通房,連妾也不算,其餘的便只剩下各院的下人。
雖是人數不多,但終究是堂堂丞相府,年關諸事頗多,也有的一通忙。往年皆是由夫人賈氏一手安排過年事宜,而今年卻因前陣子孔嬤嬤一事,甄仲秋令其閉門思過,相應事宜則悉數交到了長女甄容處理。
甄容一著手便將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絲毫不含糊混亂,連最是嚴肅的馮管家也忍不住贊揚幾聲,一時間,甄容的賢惠令名在府中人人皆知,很久就從傳了出去。
沒過多久,就開始有了流言,有人暗中將甄大小姐和甄二小姐拿來比較,因接二連三的發生意外,在甄大小姐的襯託下,甄榛風評漸下,張狂無德的名聲也越發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