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這雪後的氣溫也變得越發寒冷起來,清風過處皆帶著沁骨的寒意,積雪逐漸融化,雪水順著簷牙而下,滴滴答答的掉落下來,乍然聽來,恍如淅瀝春雨。
隨著宮門推動的悶響,整個皇宮都被關入黑暗的沉寂之中——下匙了。
春寧宮這幾日氣氛低沉,已經不複往昔的熱鬧:自從六皇子側妃傳出有孕的訊息,朝堂上的勢力角逐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六皇子黨從長期式微的局面,隱約壯大了不少,而八皇子黨則一改往日的喧囂,變得沉默起來——後宮是朝堂爭鬥的延續,前庭的變化很快影響到後宮,春寧宮彷彿也隨著八皇子黨,變得沉默起來。
榮妃因為在梳洗時被扯痛一根頭發,正在大罵一個宮婢,眾宮婢心驚膽戰,人人自危。卻在這時,她的陪嫁嬤嬤張氏,也是她在這後宮中的得力親信疾步走了進來,張嬤嬤神色有些沉凝,見了一眼寢殿裡的情形,要是在以往,她定然不會勸誡半分,何況最近榮妃心情不爽,才找了個由頭發脾氣,這個時候,她更應該保持沉默,直到榮妃發洩完為止。
然而,張嬤嬤卻來到榮妃跟前,對榮妃使了個眼神。
榮妃還覺得不解氣,只恨不得打死這宮婢,以發洩著幾日來的悶氣,但她也覺察到張嬤嬤似是有要事稟報,終是哼了一聲,將所有的人趕了出去。
“什麼事?”
張嬤嬤從袖袋裡拿出一份打了火漆的信,沉聲道:“娘娘請看。”
只見那信封比尋常的要小,牛皮紙上寫著“榮妃親啟”,再無其他特別之處。
榮妃眸光閃了閃,直覺這封信不尋常:“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方才老奴出去走了一趟,途中遇到一群管事太監,回來時這信就在老奴身上了。”
言下之意是不知誰給的。
榮妃聽了只覺得心驚,張嬤嬤也是宮裡的老人了,警覺性早已經不是常人可比,那給信的人卻能不聲不響的將東西放在張嬤嬤身上,換句話說,那人倘若是想置張嬤嬤於死地,那是易如反掌。
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有如此本事?
猶豫片刻,終是將那份信接過開啟。
榮妃只瞧了一眼,猛地站起來,臉色陡然巨變,姣美的臉上寫滿了質疑和震驚。
“娘娘!”張嬤嬤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不由得著急。
榮妃恍若充耳不聞,死死地拽著那封信,美眸狠狠瞪著那白紙黑字,彷彿要將那纖薄的信箋看出兩個洞來。
“竟然如此……”
她喃喃低語,驚色逐漸褪去,慢慢的,鮮豔的唇勾起來,竟笑了起來。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
她猶在自語著,恍若置身無人之境,溫軟的語調在口中輕輕回轉,細細咀嚼著一字一句。
“難怪了……”
“如此也好。”
張嬤嬤聽得莫名其妙,用心思索榮妃的一字一句,卻不得其解。
正張口欲問,榮妃已經回過神來,姣美的臉容上浮出一絲笑意,卻有著殺伐決斷的冷意——
“張嬤嬤,你說這後宮之中,除了皇後,還有誰是本宮的對手?”
張嬤嬤思忖片刻,得意道:“假以時日,只怕皇後也不是娘娘的對手!”雖然六皇子側妃有喜了,但是那孩子生不生的下來,還是一回事,即便生下來了,也不一定能決定局勢,只要八皇子也有了孩子,六皇子根本無足畏懼。
至於想要幾個……需要幾個,就能有幾個,只是能否長大,卻是另說。
這種想法倘若洩露出去,是誅九族的死罪,但是如果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一切都不足掛齒。
榮妃搖了搖頭,“不,皇後仍是不可小覷,可是要論最大的對手,並不是皇後,”對上張嬤嬤驚愕的神色,她嘴角勾了一下,紅唇裡輕輕吐出三個字:“是皇上。”
皇帝允她所求,便是她的同盟,若是不允,則是最大的對手。
八皇子爭儲,莫不是為了宣帝一句行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