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只見皇後溫和淡泊,在這件事上卻以雷霆手段果斷處理,甄榛總算是初見皇後的厲害——沒有一份狠勁,皇後也不會屹立中宮多年不倒。
榮妃趕來的時候,事情幾近處理完畢。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卻並無驚慌,一上來就向皇後請罪——
“臣妾失職,勞皇後多費心神,皇後還是保重鳳體要緊。”
她歉意殷殷,皎美的臉龐略顯蒼白,背脊仍是挺得筆直,自是矜貴。
這話卻是明說擔憂她鳳體安康,暗指她管不了多久的事了,不如及早放手。皇後哪裡聽不出她話裡的深意?怒火盈胸,強制忍了下來,皇後才冷冷一笑,道:“這麼點小事,本宮還能處理,倒是榮妃妹妹對後宮諸事不甚嫻熟,不如今日就罷手,這宮裡等閑魑魅魍魎本宮還能鎮得住,不需他人援手!”
皇後此話一出,榮妃登時臉色大變,這是要收回她手裡的權力啊!
皇後貴體欠安,今日之事終究是氣不過,一口怒氣悶在胸口,她還欲再說些什麼,沒開口卻先咳嗽起來。
殿內一陣忙亂,在宣帝陰鬱的目光下,李嬤嬤心驚膽戰的給皇後順氣。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皇後蒼白的臉色更無血色,額角隱現青筋,正紅宮裝下的軀體瘦骨嶙峋,搖搖欲墜。
甄榛目中有不忍之色,如此操勞下去,皇後的時日委實不多了。
燕懷沙無聲望著她,見少女黛眉微顰,眉目間隱含一絲悲憫,憂色淡淡,卻極是生動。
目光往下移,那隻受傷的腳才上了藥,只著羅襪,半遮半掩在裙裾下,他忍不住想,她這麼小的身軀去抵擋那龐大的巨犬,該是有多疼?
他正想著,只見榮妃紅了眼眶,誠惶誠恐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臣妾愚鈍,才接手免不得圓潤不足,但臣妾實在不忍皇後拖著病體為小事操勞,誠心想為皇後分憂啊!”
“好好,榮妃這是在責怪本宮對你過於苛刻不成?”皇後微微喘氣著,冷冷笑道。
榮妃泫然欲泣,還欲說些什麼,宣帝不耐的揮手打斷。“行了。”他眼中陰冷,在場眾人噤若寒蟬,只聽皇帝冷冷開口:“榮妃,回去好生反省一下,後宮沒這麼好掌。”
那陰冷的目光一掃過來,強大的壓力迫面而來,榮妃心裡打了個激靈,連忙應下來。
“皇後養病為重。”宣帝接續說道,微微一嘆,聲音低了些許,“莫要累壞了身子。”
最後一句,明視訊記憶體了微微暖意。
皇後本來也幾近有心無力,只是今日之事著實讓她氣憤,宣帝親自開口,保留榮妃的權力,她也無甚可說,也應了下來。
眸光一轉,落到了甄榛身上——
“榛兒,今日多虧你救了六皇子側妃,乃是大功一件,趁著皇上在這裡,你有什麼想要的就要了吧,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皇後難得開了個玩笑,口氣有些不滿,倒像是跟宣帝賭氣。
宣帝聞言也不以為忤,撚須微笑,鳳眸眯了起來。
甄榛只在心底苦笑,皇後這個玩笑又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了——
原先榮妃有意拉攏她,眼下她救了六皇子的血脈,壞了榮妃的大計,榮妃此刻怕是在心底恨死她了,皇後還這麼明顯的拉出六皇子這面旗讓她討賞,分明是有意讓她再無退路,只能歸到六皇子的陣營裡。
果然,皇後的話一出,就有一道刺人的目光射過來。
“皇後言重了,只因當時林側妃在榛兒身邊,倘若榛兒不出手,也會被那畜生傷到,要說榛兒救了林側妃,不如說榛兒是為了救自己,自救又怎麼好意思要賞?”
她咬著唇,似是羞愧的垂下頭,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
燕懷沙看在眼裡,便知她又在裝了,心裡有些好笑。
皇後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道:“如此便隨你吧。”說罷,皇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已經是倦極,便準備擺駕回宮,宣帝眼見事了,於是帝後二人攜手離去。
榮妃也目光沉沉的看她一眼,在一群宮人的簇擁下拂袖而去。
天色微沉,淡金的陽光散落在白雪上,渡了遍地金色。
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三兩宮婢。
“哎喲——”腳輕輕觸地,甄榛就忍不住痛呼了一聲,淚眼朦朧。
燕懷沙面色微沉,俊顏上彷彿結了一層冰,駭得一旁的宮婢慌忙上前來扶住甄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