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後。
獨島,王城,輔星殿。
兩個侍從一人在前一人在後抬著一根兩頭嵌有祖母綠,外裹一層鏤有複雜圖騰的金色手柄,下方用白珍珠與粉鑽串成的鏈子吊著一個純金製成百合花形狀的香爐,焚燒著的薰香從花芯處嫋嫋升起,他們沿著殿內鋪陳一新的寶藍色織有星星圖案地毯緩緩向前走,隨著他們的走動空氣裡布滿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另一批侍從則是逐一將厚重的窗幔拉起,最後一次檢查所有的禮器是否都放在了應該擺放的地方,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宥連勳站在寢室中央,展開雙臂任圍跪在四周的女侍們替他穿著樣式繁複又華麗的禮服,此時窗外的天色還一片濛濛,遠處連綿的山巒深藍深藍的彷彿還在沉睡中,而寢室外各神殿宗廟的大祭司已經誦唸了半天的經文了。
今日是他登基為王的重大日子。為了這天的到來,整個王城早在一個月以前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籌備,聽說單是皇家禮司庫一天的進出次數就高達百餘回,除此外慶典上用到的其他物品更是每天源源不斷的運進王城;還有為了迎合他的喜好特地在王宮修葺了一座巍峨龐大的藏書閣;各地進貢良駒、寶物的船舶陸陸續續駛進,填滿了偌大的海港……
換好衣服侍女們恭敬的退了出去,宥連勳深深的嘆了口氣,外面誦經活動仍舊持續著,他走到視窗站定,看著已經泛著魚肚白的天際,算起來這是他第二次稱帝,想必放眼天下沒有人能比他的人生更具戲劇性。
他不是地位尊貴的嫡長子,上有一位先王後所出的大王子,他的兄長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因此人前人後無人敢稱呼他一聲“王子”,很小的時候他就明白,不管是願意的不願意的東西他都必須學著去接受和適應,所以即便與父王母後相距咫尺而不得相見,他亦甘願忍受,只為兄長真誠無垢的對待。
曾經由於母後犯上作亂,王兄一度險些遭遇不測,而他亦被迫推上王位,直至王兄奇跡般的殺回王城,重新執掌帝位。王兄文韜武略、英明神武乃一代明君,更有“戰神”之譽,澤彼在他的治理下,風調雨順、富庶強盛,可惜不幸他命運多舛,深愛的王後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沒多久鬱郁寡歡的他也跟著駕鶴西歸……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但願天上的王兄和王嫂已得團聚,並且幸福美滿。
“陛下,吉時到,請至前殿祭司先祖。”一名宮侍匍匐在地,態度敬畏無比。
宥連勳收回飄遠的思緒,微微頷首,“王後呢?”
“回稟陛下,娘娘在側殿等候您。”
“好,知道了。”宥連勳撩起下擺施施然轉身。
宮侍揚聲唱道:“陛下起駕!”
霎時鐘樓鐘聲長鳴,悠揚遠播大地,預示著澤彼新的時代悄然伊始……
摩羅撒。
城中一陣陣餘韻綿長的鐘聲過後,民眾們額手歡慶,今日新王登基自然可喜可賀,海島民族本就生性熱情奔放,此時此刻大夥兒更是情不自禁手舞足蹈,整座城市彷彿歡樂的海洋。
正在布莊內建辦新衣的一對男女,看著門口簇擁而過舞龍舞獅的隊伍,女子用肩膀撞撞旁邊的男子低聲道:“看起來百姓比較擁戴你弟弟,老早就忘了你了。”
男子根本不在意,繼續手持布料在女子身上比劃來比劃去,“這個顏色好,粉粉的,就買它了。”
女子一把抓住要去付錢的男子,“不要,粉色的東西我能穿麼?簡直令人受不了。”
男子邪氣的挑眉,語意輕佻道:“哪裡受不了了?粉色最襯你,水嫩嫩的看著就想咬一口。”
女子臉色驀然一紅,抓他的手使勁擰他,“大街上也不知正經點。”
男子佯裝疼痛,嘶嘶抽氣求饒:“娘子行行好,鬆手鬆手快鬆手。”
發現布莊的掌櫃夥計都偷偷往他們這邊看,女子悻悻然松開了五指,不過臨了又狠狠擰了一把,男子立時大呼一聲:“哎喲,知道了娘子,只要你看上的店裡所有粉色的布料都買都買啦!”
掌櫃的一聽立刻喜上眉梢,忙不疊吩咐夥計把全部粉色的布料打包,女子呆滯了一下然後嚷嚷:“不要,不要,誰說我要的!”
男子長臂一撈將女子帶入懷中,“要的要的,能博得娘子一笑,哪怕天上的星星為夫的也一併摘下來送給你。”
“哇,這位公子你可真疼你家娘子!”掌櫃衷心感嘆,接著轉頭對困在男子懷裡不停掙紮的女子說:“少夫人,嫁得如此佳婿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要好好珍惜呀。”
“謝謝掌櫃,我和娘子一定恩恩愛愛,白頭到老。”男子咧開嘴笑得格外豪爽,眼裡盛滿不容錯認的甜蜜快樂。
掌櫃笑眯眯的邊捋胡須邊點頭,“公子說得沒錯,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二位乃是天作之合一對璧人,千萬不要辜負神的眷顧啊。”
出了布莊,女子劈手給男子腹部一記手刀,男子未加防備,吃痛的彎腰,女子咬牙切齒:“宥連策,你玩夠了沒有?是誰說要隱姓埋名浪跡天涯的,你一次就快把一座布莊買空了,是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先王陛下隱居於此?”
原來這對打打鬧鬧的男女正是澤彼王室宣稱已經薨世的先王宥連策以及先王後詠葭。
宥連策趕緊捂住詠葭的嘴巴,“噓,小聲點。”
詠葭斜眼鄙視他,推開他說:“少趁機佔便宜,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