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兒,你且退下,其他的也都退下吧。”貝嵐定了定神,冷靜的將人全部遣退。
元禦醫卻還未從震驚中清醒,一徑瞪著貝嵐,最近幾月真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別說病中的墨辛,就連他都快受不了了。
貝嵐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微微抬抬手,“元愛卿起來說話吧。”
元禦醫恍若未聞,表情呆滯,貝嵐沒轍,親自起身扶起他,“遲瑰來使,本是要告訴你的,奈何辛兒突然發病也就沒來得及。”
“他來作甚?”
貝嵐言簡意賅:“結盟。”
元禦醫眨眨眼,鸚鵡學舌似的重複:“結盟?”
“眾所周知遲瑰非皇後嫡出,想要繼承大統,不管順著數倒著數亦輪不到他頭上,然而他心思縝密,深諳以退為進之道,玩弄權術的手段又狠辣,最終贏得了王位。不過不服遲瑰的大有人在,指他弒太子篡遺詔,是以名不正則言不順,若想穩坐帝位長治久安,勢必得與他國結盟,尋找靠山支援。”
“所以,他首選北錫……”
貝嵐登基前也曾跟遲瑰有過不可言明的“友好”關系,請他幫忙排除異己,雖然每次均銀貨兩訖,純粹的買賣,但現今貝嵐的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語,這些陳年舊事翻出來可不怎麼光彩,遲瑰正是瞅準這點,有恃無恐找上門來,拉貝嵐結盟。
貝嵐馬上推翻元禦醫的設想,她說:“愛卿應該明白,澤彼的宥連策我都不畏懼,何況小小的一個蒼岌?我意外的是辛兒竟然對遲瑰有如此之大的反應。”
元禦醫默了一陣,冷不防開口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十來年的歲月,很多東西早已深深烙印進生命裡融入骨血中,豈會那麼容易被抹殺?
貝嵐沉沉點點頭,“咱們先不要自亂陣腳,以靜制動,且看遲瑰究竟作何打算,然後再做應對不遲。”
元禦醫不如貝嵐樂觀,他的預感很不好,總隱隱感覺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而且一旦發生將難以收拾。
墨辛再度醒來是當天的傍晚,她一如往常忘了病發之事,對自己人在皇宮深感驚異,小姜兒按照之前商定好的說辭,告訴她那日天氣驟變,體弱的她感染風寒,元禦醫擔心她在神廟得不到妥善醫治,於是漏液返回宮裡。
墨辛捶捶酸軟的雙臂,自言自語道:“到了貝嵐城,我這身子時不時的害上一場病,估計習慣了原來的粗茶淡飯,受不起這錦衣玉食。”
小姜兒在旁邊整理女王派人送來的新裁製的冬裝,聽了她的話偷偷苦笑一下,嘴裡卻說:“郡主您呀就是有點水土不服罷了,只要按照元大人開的方子認真調養,假以時日您一定比奴婢還結實。”
看了看好像渾身使不完勁兒的小姜兒,墨辛難免羨慕,由衷道:“不用比你結實,跟你一樣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就行了。”
她這麼說小姜兒有點不:“郡主真是的,這叫什麼比喻?奴婢又不是豬。”
墨辛愣了愣,接著噗嗤一笑,打趣道:“哪怕是豬,咱們的小姜兒也是一隻非常可愛的小豬。”
小姜兒哼哼兩聲,“是是是,郡主非說咱是豬咱就是唄。”
墨辛忍不住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哎呦,再撅著嘴就更像了。”
見郡主好心情的竟跟她開起了玩笑,不像那夜裡毫無生氣的模樣,小姜兒驀然有絲心酸,握住郡主恢複白皙細嫩的手,語帶關切道:“郡主,現在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墨辛輕撫胸口,“就這兒悶得慌。”
“真的?那郡主等等,奴婢馬上去請元大人。”小姜兒說著提起裙擺。
墨辛趕忙拉住她,“小姜兒,別去麻煩元大人了,我沒事兒。”
“胸口悶怎會沒事兒?郡主切莫逞強。”
“真沒事兒,怕是躺得久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外面剛下了場大雪,這會兒天寒地凍的,郡主病還未好利索呢,不可以出去的。”小姜兒用力搖頭。
墨辛卻已固執的掀開了棉被,“與其關在屋子裡悶死,不如呆在外面凍死。”
“呸!呸!呸!不許說死不死的,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小姜兒迷信的朝地上連吐三口吐沫,希望壞的不靈好的靈。
墨辛歪著頭瞅她,盈盈秋目閃著興味的光芒,完好的那邊側臉霎時迸發出極其惑人甚至驚心動魄的美,小姜兒驚豔的瞪大眼睛,不由自主贊道:“郡主,您好漂亮。”
墨辛不受用,“別以為說點好聽的就可以唬弄我,反正我呀非得出去走走不可。”
“奴婢怎敢唬弄郡主,郡主真的是漂亮嘛。”
墨辛收回目光,低著頭找地上的鞋子,“漂不漂亮我自己心裡有數,亦不在意。”
世上沒有女子會真不在意自個兒容貌的,而說不在意皆因事實無法改變,小姜兒明白郡主眼角那塊封印讓她尤為自卑,不然何以花樣年華卻甘願守在清規戒律森嚴的神廟,決意孤苦一生?
既知說錯了話,小姜兒不好再阻止墨辛,老老實實拿了厚重的裘襖給墨辛裹上,又燒燙了手爐,待一切禦寒措施預備妥當,才小心翼翼扶著墨辛往院子裡走去。
整整呼嘯了一天一夜的狂風暴雪雖是停了,但天氣滴水成冰,冷得人臉頰發僵,剛出門小姜兒就後悔,勸著墨辛說:“郡主,實在是太冷了,咱們還是回屋吧。”
墨辛深深吐納了一口氣,看著一團團騰空而起的白霧,高興的說:“我不冷,胸口反而沒那麼悶了,果然是給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