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不可否認,蒼岌特産美人兒吧?”
她此言非虛,放眼天下諸國,蒼岌人出眾的容貌可謂得天獨厚,哪怕喜好舞刀弄槍的她也姿色卓絕,宥連策默默凝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回憶起在北錫,她初初在宮中嶄露頭角,瞬間征服了滿朝文武,最後翁科查父子還不惜為了她反目成仇。
感受到投射在臉上的灼熱視線,詠葭望過來,“這是二王子多大的時候?”
宥連策回神,“十五歲。”
“過了將近五年,沒起什麼變化?”
“除非他自毀容貌。”宥連策撇撇嘴,不願再提及宥連勳,遞上第二卷畫軸,詠葭稍稍猶疑片刻,這應當是霧如景的畫像了,定定神把畫軸展開,果不其然一位妙齡少女躍然紙上,靈動的雙眸,嬌俏的笑容,雖未叫人一眼驚豔,卻是過目難忘的甜美。
詠葭艱澀的開口:“她……便是霧如景了吧?”
宥連策看著畫中人,“嗯,是她。”
詠葭舉著兩幅畫,注意到人物背景均是一片落英繽紛的櫻花樹林,再仔細瞧落款,兩位王子的那副畫作者就是霧如景,而霧如景的那副則是宥連勳。
不得不承認,霧如景畫功了得,將兩個少年王子描繪得惟妙惟肖,尤其他們的眼睛仿似會說話,個性鮮明獨具,可見其傾注的感情非同一般,豈是那些個宮廷畫師信手拈來或者極盡恭維之能事的諂媚足以比擬的?反觀宥連勳下筆亦情意滿滿,將少女欲語還休的羞澀表現得淋漓盡致。
想來宥連勳自幼年起便跟霧吹大祭司修習法典,盡管霧吹所在的正月星神廟與王城近在咫尺,卻依然不能跟父母兄長相見,任何一個孩子都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折磨,幸而身邊有位年齡相仿的小夥伴,青梅竹馬一同成長,經年累月細水長流彙聚的情意怎不根深蒂固?
大概一樣寂寞的宥連策心目中是羨慕的吧?故而兄弟倆經常私下裡會面,藉此互相慰藉,從而對聰慧可人的霧如景産生情愫,於是當上王有意指婚時,他才那般上心,至今念念不忘。
“找到了她,你當如何?”明知不該問,更不想聽到他的答案,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宥連策一震,這個問題還真就沒往深裡琢磨過,在他看來太後篡位推宥連勳稱王,不管他是否自願也難逃幹系,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這種一走了之的行徑簡直像極了畏罪潛逃。
而且最重要的是霧如景,他實在無法原諒她的欺騙以及背叛,便是他沒到非卿不娶的地步,但要個解釋和說法亦不為過吧?前次她跳崖詐死,此次又不告而別,始終懸著他一顆心沒著沒落的,叫他如何整理自己的感情,繼續相信世上存有真愛?
宥連策突然浮躁起來,不耐煩的揮揮手,“我當如何你不必多問,人呢你想找便找,不想找也罷。”
詠葭吶吶的瞪著他,他經不住,粗魯的一把抽回畫軸,“沒事兒的話,你退下吧。”
“……”
……
那日太後臨終前反複囑咐宥連勳趕緊帶霧如景離開,強調兄長宥連策不會放過他倆,宥連勳本來覺得言過其實,可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太後絕對是真心替他著想的,且轉念一想,他也不敢拿如景去冒險,畢竟當年他們曾因爭奪如景撕破了臉,萬一大哥始終不能忘情於如景將她奪走,他必定生不如死!
霧如景當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於是乎兩人當即決定遵從太後遺言,雙雙跪別父王,一路含淚向前奔去,翻過一個小山包霍然發現這裡居然通往正月星神廟方向,王太後果然有心也非常瞭解兒子,知道正月星神廟後山有條出島的隱蔽小道,是他兒時閑來貪玩開闢出來的。
不過此刻顯然為時已晚,他們出逃一定惹得大哥震怒,正月星神廟首當其沖成為眾矢之的,且小道大哥也知道,前幾天還經由那兒上過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宥連勳和霧如景在此長大,對周圍的環境極為熟悉,有好幾處不易被人發現的山洞可以臨時落腳。
宥連勳非常謹慎的帶著霧如景隔天更換一個山洞歇息,其實棲身之所並非最大難題,食物和飲用水的匱乏才真正困擾他們,附近山林除了茂密的參天古樹、遍地荊棘之外沒有任何得以果腹的植物,為了生存,他們不得已開始挖樹根來充饑,雖然都不是錦衣玉食慣養出來的人,但迅速流失的體力與強烈的饑餓感仍然讓他們備受煎熬。
宥連勳作為男人多少還能忍耐得住,天生嬌弱的霧如景就差遠了,一下就憔悴得眼窩深陷,講話有氣無力,害他擔憂不已。
清晨宥連勳小心翼翼捏著一片樹葉,將承接的露水喂到她嘴裡,因為嚴重缺水,她的嘴唇幹裂脫皮,堪堪幾滴露珠根本解決不了幹渴,可就這樣她還推辭,“別光顧著我,你也喝點。”
宥連勳一陣心酸,抱緊她耳語道:“我這就動身出去找些淡水,不然你撐不下去。”
霧如景一聽馬上拼命搖頭,“不行,你不能去,我不渴,真的。”
宥連勳扶著她的後腦勺往肩窩裡摁,“東西可以不吃但水不能不喝,你乖乖呆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要!”霧如景兩手圈住他,“你不要離開我,我們說好了的,說好了的……”
“如景,別孩子氣,聽話,嗯?”他安撫的輕拍她的背。
不知怎的,霧如景忽然鬆了手勁,不甘不願的在他懷裡點點頭,宥連勳吐口氣,可算說服她了,連忙將她放平在幹雜草堆上,撥撥她額前散亂的發絲,再把一把小刀給她防身用,“睡一覺我便也回來了,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
霧如景握著小刀,冷不丁說道:“天黑前你沒回來,我就用這個了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