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別宮不過是一座用來休憩養身的皇家林園,結構本不若王城那般固若金湯,加之此次宥連策攻勢兇猛,沒多久負隅抵抗的禁衛軍便兵敗如山倒,宥連策立即率部一路暢通無阻的沖殺進來,落敗計程車兵將兵器主動丟棄,紛紛跪地求饒。
詠葭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的護在宥連策身邊,生怕什麼冷箭黑箭朝他射過來。宥連策反倒一心撲在尋找罪魁禍首上,各個宮室逐一親自檢視,畢竟上王尚在太後手中,指不定窮途末路的她會做出玉石俱焚的舉動。
這邊廂宥連策大張旗鼓的搜尋,那邊廂太後擄了霧如景,逼迫宥連勳隨之來到緊連著後山的一間較為隱蔽的小樓,若不是她領路,宥連勳甚至不知道別宮裡還有這處建築。
一進入樓內,太後馬上吩咐人將所有門窗封死,宥連勳心繫霧如景安危,不禁急問:“你把如景帶去了哪裡?”
太後快步往裡走,他提著顆心跟進,當走到一間貌似書房的房間,秋掌宮在博古架前不知摁了哪裡一下,博古架竟劃開露出一道暗門,太後說:“走吧,你的王後就在裡面。”
說實話宥連勳不無驚訝,小樓依山而建,她們居然生生鑿出一個山洞,可想而知這便是所謂最後逃生的秘密通道,原來她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僅供一人透過的密道狹小而幽深,簡陋粗糙的巖壁每隔不遠架著一盞油燈,光線忽明忽暗,空氣中彌散著腐敗潮濕的氣味,想來太後一生養尊處優,替自己留的“後路”卻這般窘迫逼仄,宥連勳很不合時宜的嗤笑連連,忽然腳下打滑,身子一歪往側旁一撞,一扇年久朽壞的木門吱嘎一聲往後倒去,當即一股子說不出的血腥惡臭沖鼻而來,惹得宥連勳不禁隱隱作嘔,斜眼一看那門後的地上堆了一堆鏽跡斑斑的鐵鎖鏈,一邊還落了一隻黑得幾乎看不出原樣的鞋子。
宥連勳藉著微弱的燈光認出那是一隻女人穿的鞋子,因為腐爛的鞋面仍餘留下一小塊精工刺繡的圖案,也因為這圖案他猛倒抽一口氣,難以置信睜大眼睛回頭瞪著太後,顫抖指尖指著鞋子質問道:“蒼岌公主惠的鞋子為何出現在這兒?”
此時此刻太後亦沒什麼好隱瞞的,直言不諱道:“她是我殺的。”
“為什麼!?”他尖銳的聲音回蕩在密道內。
“不為什麼,她不配做澤彼的國母。”
宥連勳稍加回憶便不由得啞聲道:“吉納的思蜜公主是您指使她去謀害的吧?只為大哥‘心無旁騖’,等待父王給他和如景指婚,對不對?”
太後坦然承認:“對。”
宥連勳搖頭,心頭難以抑制的陣陣發冷,“母後,您因一己之私不惜葬送兩條無辜的人命,而且還是兩國的公主,您就沒考慮過有一天真相大白,會給澤彼帶來怎樣無法收拾的後果?”
太後輕輕一哼,“兩個依附澤彼茍延殘喘的蕞爾小國能成什麼氣候?再者她們哪裡無辜了?若不是痴心妄想覬覦澤彼王後之位,又怎會受我利誘擺布?”
“母後,您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定一點悔意?”宥連勳沉著臉說,“您簡直比我想象重點還要可怕百萬倍。”
望著兒子哀莫大過心死的表情,太後眼神一斂,卻意外的不怒不罵,一拂袖就往前走,宥連勳咬咬牙望了一眼曾經囚禁過公主惠的地方,才滿心沉痛的跟上去。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密道霍然寬敞,秋掌宮照例不知在牆壁的何處摸了一下,厚重的石門轟然開啟一條縫隙,陽光猛烈射入,刺得宥連勳馬上閉上眼睛,接著新鮮空氣吹拂過臉,帶來海洋熟悉的味道,暖暖的有點鹹。
石門外上王半靠在一頂軟轎上,精神和氣色均還算不錯,而旁邊樹蔭的掩映下另有一抹雪白的身影,宥連勳一見便激動的奔過去,“如景!”
霧如景亦是毫不遲疑的投入他的懷抱,“阿勳……”
上王有些不解的瞅著他們彷彿劫後餘生喜獲重逢的樣子,出聲問太後:“到底怎麼回事?”
連日來他喝了太後親自燉煮的補湯就常常一睡不起,今日一覺醒來發現被人抬到一片山林間,枉費他在獨島生活了大半輩子,竟不知這兒究竟是哪兒?
太後扯扯嘴角,反問道:“如景沒告訴你?”
上王說:“不清楚這孩子受了什麼委屈,一見面哭哭啼啼的,問半天也不肯開口。”
霧吹的女兒果然善良,怪不得阿勳迷戀至深。太後突然指指身後的青山,“上王,您難道沒聽見什麼動靜麼?”
“當然聽見了。”上王動動身體,然而手腳很是笨重,反應遲鈍,所以只好繼續問,“為何這般吵鬧,好像打仗似的。”
太後捂嘴咯咯笑,“不是好像在打仗,而是真的在打仗。”
“什麼意思?”上王掙紮半晌才坐直。
太後踱過去,姿態優雅,宥連勳則瞬間驚出一背冷汗,松開霧如景沖過去擋在上王前面,“您要做什麼?”
太後眯細眼,“你們不是想把實情告知父王嗎?不如由我來幫你們說。”
上王瞪著小兒子的背影,“阿勳,什麼實情?你們瞞著我什麼?”
不待宥連勳講話,太後道:“上王,你的策兒沒有死。”
上王一聽,當場狠狠一呆,太後撥開宥連勳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意晏晏的接道:“他非但沒死還領著大軍殺了回來。”
上王終於回過神,急忙嗆著聲問:“策兒沒死?他真的沒有死!?”
“嗯,他命可真硬,怎麼折騰就是死不了。”太後幽幽埋怨,“害郭淞白白損失了一批得力部下。”
“……什麼?”上王似乎一時接受不了,傻愣愣的睨著太後,從沒感覺過她竟然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