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沒錯。”
“那你幹嘛不要求一起去?”她也擔心他留下來萬一發生危險怎麼辦?
他直言:“我有何立場要求她,而且到皇家獵場必定會遇到很多王室中人,現在還沒到我露面的時候,貝嵐應該也是這樣認為。”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能到皇家獵場打獵的興奮勁兒過後,詠葭一直揣摩長公主的動機,就只是單純的欣賞她的箭術?封號“白金獵人”的她見多識廣,這點雕蟲小技並不足以令她高看一眼。
嬴庭跟她一起靠到牆邊伸直雙腿,過了一會兒才說:“不知道。與其在這兒毫無用處的胡思亂想,你不如快快樂樂的去打獵,隨便暗中觀察一二,反正在逐香堡住了幾天,外頭什麼情況一概不知,然而形勢卻是瞬息萬變,總得去摸個清楚。”
“那你呢?不怕她派人來殺你?”詠葭問。
“自保能力我還有,再說你把詠芫的解毒藥都給我了,明槍暗箭我都防得住,倒是你跟在性格乖張的貝嵐身邊不知道吃不吃得消。”過去出任務都是目標明確,這回則得摸著石頭過河。
她盯著他的側臉看,突如其來說了一句:“你竟然擔心我的安危擔心到失眠?”
嬴庭先是死命的瞪她,然後揮出大掌往她頭上一壓,用力蹂躪她的黑色長發,帶著點挫敗啼笑皆非的說:“知不知道北錫只有我們兩個人?知不知道現在九死一生?”
詠葭拐了他一肘從他的魔掌下逃脫,搶回自己的頭發,氣咻咻的說:“我哪次出任務不是九死一生?”
嬴庭楞住,然後嘆道:“你就沒替在蒼岌等著你平安回去的詠芫想想?”
詠葭停下耙梳頭發的動作,目光有片刻呆滯,接著嗤笑一聲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想過?”
“可我看你老是一副隨時準備豁出去以命相搏的樣子。”她今天交給他的毒藥簡直數目驚人,此外還有一堆私藏在衣服裡帶進來的暗器,其中包括一小包火藥,她儼然是一座小小的移動兵械庫。
“我若不隨時隨地準備以命相搏,便要等著束手就擒,搏一搏尚有一線生機,而被擒住了……”她隱了話尾轉向他,皎潔月光透過窗欞溫柔的灑在她不施粉黛純美的臉上,一對水潤星眸眨啊眨,可卻森然的說道,“惟有,死路一條。”
她一則嬌美一則狠戾,兩種看似極端的矛盾竟安然為她共存,無可取代獨她專屬,使他不禁眩惑,視線定定鎖著她,低噶的問出總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為什麼做殺手?”
詠葭真被他的執著打敗了,“我若不答,你會不會行使‘主人的權力’,拿命相挾?”
“嗯。”他點頭。
“……知道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懶懶的哼:“沒有好處,但就想知道。”
這才感受到他的眼神帶著不同以往的熱度,詠葭朝上翻眼球,再回來他依然目不轉睛,胸口破天荒咚咚快跳了兩下,她趕緊穩住心神,卻沒管住嘴巴,“我不做便是哥哥,他生來為著學醫救人的,不該染上滿手血腥。”
聽她如是說贏庭眉心一蹙,“你就甘願滿手血腥?”
詠葭曲起膝蓋靠把臉架在上面,扯了扯嘴角說:“命運使然,我根本沒得選擇。”
她和哥哥幼年父母雙亡,遲瑰從奴隸販子手裡買下他們,雖當丫頭小廝差遣使喚,但終歸衣食無虞,免受顛沛流離,最後還要面臨骨肉分離之苦。她隨前輩習字那幾年,哥哥已漸漸顯露醫者天賦,可惜遲瑰並不在乎是否有人看一眼就過目不忘的將醫術倒背如流,他只想培養一群能夠替他賣命的殺手。
以哥哥的個性,一定熬不過嚴格苛刻的訓練,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所以,她長跪在遲瑰屋外,把頭磕得鮮血橫流,非要替下哥哥。
八歲的小丫頭,流血不流淚,不管這般已沖撞了皇子威儀,執拗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委實夠膽色,遲瑰摒除性別之差,允了她。
前因後果一聯系,贏庭不用想也知道,這趟北錫之行,遲瑰定又押上詠芫逼她妥協,那麼她搏的豈止她一人的命,還有她哥哥的,胸臆不禁微微泛酸,目露憐惜。
她當即嫌惡的說:“收起你的同情心,別讓我後悔告訴你這些。”
“我在同情詠芫,當你‘九死一生’的時候,他未嘗不是牽腸掛肚。”
這男人辯才一流,詠葭盡管心裡冷哼,但仍是說道:“在蒼岌別看女人好像比男人來得重要,實則不然,長得稍有姿色的哪個不要背井離鄉跟充軍一樣被送走,終其一生都回不了家,相比之下我寧願做殺手,至少我還有機會回去跟哥哥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