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看看。”
是夜,宥連策仰頭招呼躺在艙頂的詠葭。
詠葭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翻身坐起,“明天不行麼?”
“下來。”幹脆的命令句。
詠葭嘆嘆氣,以慢動作躍下,隨意瞄了眼他拿著的“功課”,“過得去。”
他較真,“哪裡過得去?”
“就一個新手來說,過得去。”詠葭阻下他要接的話,“海上生明月,良辰美景正好淺酌幾杯,老爺意下如何?”
宥連策側頭看,海天之間懸著一輪滿月,瑩潤華光鋪灑,海風輕送,浪濤繾綣,果不然美不勝收,心緒油然舒展,他點頭,“好。”
甲板上,酒一壇,人一雙。
詠葭指尖撥著瓷白的杯口卻不急著品嘗,宥連策則早已添了一杯,“我寫得定是難看吧?”
執拗的男人。她沒轍,“的確算不是上好看,不過不用氣餒,因為贏庭的字也不好看。”
宥連策差點嗆酒,“你倒會安慰人。”
詠葭笑開,發自真心的笑,“我也不是生來只用兩天就可以‘出神入化’,莫不是此前下了苦功,豈能隨心所欲。”
“下苦功練字?”這跟他以為的訓練殺手的過程天差地別。
她參透他的想法,故而說道:“我最初在主人府上的書房裡做打掃丫頭的,書房藏書極豐富,可謂 ‘書海浩瀚’,那時年幼玩性大,無聊之極就愛翻找些個漂亮字畫看,手癢偷了筆墨照著塗塗抹抹鬧著好玩,怎知被看守書房的前輩逮住,一場打罵自然免不了,可過後前輩竟開始迫我臨摹書冊,要求不多,每日十個字,他看了滿意放我去找哥哥,不滿意麵壁罰跪不給飯吃。”
她曾拒絕互相打探私隱,未料她竟自己破戒。宥連策不動聲色,聽著她回憶的往事,想象一個半大的丫頭尚不識字便被迫學寫字,日子過得一定悽悽慘慘慼慼。
“打打罵罵寫寫畫畫過了三年,書房的書居然讓我抄了一遍,若有下人想往家裡寫信,都跑來找我,前輩一旦得知,定會將人轟走,府上人人背地恨他絕情。”
“他是不想你的字流傳出去,惹來麻煩。”
詠葭習慣了他的犀利,也就不再多加贅述,“當時覺得日日寫字枯燥愁苦,現在回首才發現,那是我最為快樂無憂的年華。”
他思忖後來為著某種緣由,讓她從單純的打掃丫頭變做冷血殺手,走上刀口舔血的不歸路……“你的主人,想必在蒼岌雖不到隻手遮天的地步,也屬位高權重之人。”
詠葭目光微閃,“何以見得?”
“他夠‘奢侈’,豢養女殺手,哪怕獨你一人,而且,你哥哥是密醫吧?”宥連策語氣肯定,“眾所周知蒼岌明令禁止密醫離開本土,違者殺無赦,他不但堂而皇之的來到澤彼,還喬裝改扮潛伏下來,沒個強大後盾支援,根本想都不敢想,更遑論你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惠公主,看似千絲萬縷的線索,只要稍加聯系,不難猜出你的主人身份不簡單。”
“是我們洩露太多給你知道,救下你時你幾乎喪命,哥哥不得不全力以赴……”
“而我要不是澤彼王,你也不會選擇出手相救,其實那會兒你還尚未完全放棄偽裝,直到上次領命折返回來,才故意當著我的面顯了身手,讓我認出你就是當日使箭的高手。”
估計喝了酒,詠葭精神無比放鬆,她慵懶的點頭,“我須獲得你的信任,不因我是女人而不屑。”
“我不是看不起女人的人。”他自動自發替她斟酒。
詠葭端起杯子碰碰他的杯子,“聊了一個晚上我,換你說說你自己。”
“我的事情你還有不知道的麼?”他揶揄。
她伸手指他胸口,“放在裡面的兩把匕首,你可願與我說?”
宥連策一怔,下意識捂住藏在懷中之物,“不值一提。”
“既然不值一提,你又何必每日每夜糾結於此?”
“我很糾結麼?”他問。
“你快要把匕首上的刻字磨沒了。”
宥連策對上她微醺的雙眸,深沉的內裡卻清亮驚人,他扶船舷站起,掏出匕首望著那一“策”一“勳”,良久出聲道:“我不過需要些時間來下決心罷了。”
“下什麼決心?”
她話音剛落,他手臂一揚,兩把匕首脫手墮入大海,“從今往後,那個叫‘宥連策’的人不存在了,我,是贏庭。”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新了,趕上跟童鞋棉說聲生蛋快樂!莫問為毛要生蛋,若不生蛋往後怎叫瓦棉大吼: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