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心思的午飯過後,宥連策回到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詠葭也進來了,她舉了舉手上的藥碗說:“換藥,脫衣服。”
宥連策略微遲疑,詠葭馬上刻意揚聲道:“放心,陛□上的皮肉都是我給您縫的,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過了,所以請您不用那麼在意。”
沒錯,之前他因傷處於半昏睡狀態的時候,為方便治療一直裸著身體,這女人在他面前自由來去,根本沒紅過一次臉,態度自然得好像她看的碰的只不過一副臭皮囊而已,完全沒有男女之分。
所以宥連策不再介懷,單手解開上衣露出纏滿棉布胸膛,詠葭走上前來檢視了他的腰傷,問:“癢嗎?”
“嗯。”
“新肉長出來了,不要抓,我幫你敷點止癢的藥。”說著開始搗藥,然後她又吩咐:“褲子也脫了。”
宥連策吐口氣,開始脫褲子,但由於穿著蒼岌的服飾,本已不甚熟悉穿戴方式且平時都是小廝代勞,致使他拉扯了半天也沒脫下來,詠葭見狀放下手裡的夥計,低喃了一句:“笨手笨腳。”
接著她走來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到他褲頭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褲子脫了下來,宥連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野蠻的侵犯了一樣,無法不驚怪的瞪著她。
毫無所覺的詠葭低下頭幫他拆腿部的棉布,審視過後說:“可以停藥了,無需再包裹著,反而不透氣。”
他清淡的哼:“嗯。”
詠葭抬頭橫他一眼,“你懷疑我的醫術?”
“沒有。”宥連策撇唇否認。
詠葭突然直起身子,把雙手撐在他兩側,臉沖著他的臉,眼睛盯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冷冷警告:“最好是沒有,我可不想再象個傻瓜一樣一天到晚對著這些惡心的滿是膿瘡的傷口縫來縫去,而某人卻不知心存感激又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靜默的對視了一會兒,看到她黑水晶般的眼珠裡倒影著自己的鬍子拉碴,神態頹廢的臉,宥連策神來一筆的提議道:“不介意的話,能不能順便幫我把鬍子給颳了?”
“什麼?”沒想他的回答居然是這個,詠葭明顯楞了一下。
宥連策把手穿過她綁縛著堅硬獸甲的胸前放到頜骨上摸了摸:“我想你應該不願意看到手腳不夠麻利的小廝,拿剃刀劃開我的喉嚨吧?這種傷口縫不縫結果實在沒有多大的區別。”
“……”
到頭來這麼成了這樣?因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威脅,她妥協了,第一次拿刀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幫人剃……鬍子。
百思不得其解的詠葭握著鋒利的剃刀在宥連策臉上輕輕來回刮掃,他則舒服的闔著雙眸,鼻翼隨著輕輕的呼吸微微翕張,菲薄的唇抿成一條嚴厲的直線,昂高的下巴略顯方正,雜亂無章的髯須被一一剃除,漸漸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男性臉龐,與當初驚鴻一瞥時別無二致,為此詠葭皺了皺鼻子。
“現在外面怎麼樣了?”驀地宥連策出聲問,打破了滿室靜謐。
把剃刀放到水盆裡洗了洗,詠葭淡然道出四個字:“天下大亂。”
“能聯絡到我的人嗎?”
“我認為你現在還是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好。”
宥連策睜開眼看著她倒轉的臉,嘆道:“他曾經是我的師傅。”
“也是你敵人的最佳盟友。”詠葭憐憫他的執迷不悟,當然這也不能怪他,郭淞與王室關系密切,一向深受器重。
“也許他有苦衷。”
“那就要看各人是怎麼衡量‘苦衷’的標準了。”詠葭刮完最後一下,從凳子上起身,把剃刀扔進盆子,“真正的忠臣寧願以死明志也不茍活於世。”
宥連策躺著不動,繼續問:“獨島那邊怎麼樣了?上王和大祭司什麼反應?”
詠葭一邊擦幹雙手,一邊平鋪直敘道:“幾天前他們正式宣佈你遇刺的訊息,相信再過不久,依照澤彼的律法他們將公佈新王的人選。”
“你們是怎麼知道有人要刺殺我的?”宥連策伸手拂上變得幹淨的下巴,沒了鬍子感覺有點涼涼的。
“因為我們一直盯著那幫人的動向,事發後臨時決定出手救你的。”詠葭坐到床前對他說。
“你的意思是從一開始你們就在?”宥連策掀開布滿戾氣的雙眼,瞪著旁邊用隨意得如同討論天氣似的口吻說話的女人。
詠葭知道他為什麼會發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屬下一個接一個死去卻無力迴天,別說驕傲如他的一國之君,哪怕普通人也接受不了。於是她難得的解釋:“敵眾我寡,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前輕舉妄動,不但幫不了任何人,連我們自己也會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