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個比方,鋼筋有個指標叫屈服強度,對鋼筋施加外力,鋼筋會産生變形,如果這個力小於屈服強度,當外力撤掉之後,鋼筋就仍會恢複到原來的樣子,這就相當於我們工作了一天,身體很疲勞,然後下班回家休息,睡一覺,第二天又精神飽滿了。”
“說得不錯,繼續高論。”我轉回頭,邊微微點頭以示贊賞邊說。
小葉對我的認同感到很高興,繼續說:“如果施加的外力大於了屈服強度,那麼鋼筋就
將産生永久變形,即使撤掉外力,鋼筋也無法再恢複到原來的形態了,比喻到人身上,有的就會生病,有的甚至猝死,現在過勞死的案例還少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鋼筋啊屈服強度啊這個那個的,你安裝組的懂啥鋼筋,那是我們土建組的強項。”東金搖頭晃腦地打趣道。
“我在大學學的可是土建造價好不好?東金兄請不要搞錯!”小葉不含糊地說。
“聰聰說得好複雜,我都聽不懂,你們都太有文化了,嘿嘿。”阿玲慢條斯理地說。
我把小葉的比喻回味了一下,感覺說得蠻形象的,而且三句話不離本行,我也被拓展了思路,說:“小葉說的是西洋科學,我們東方講究的是哲學,講究天人合一,人要順應天地造化,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白天上班,晚上睡覺。如果不睡覺熬夜,加班喝酒或者打麻將打遊戲,都是違背天道的,一天兩天還無所謂,時間久了就看個人的身體素質了,看誰扛得住、抗得久,誰的基因更強大,看新聞不是很多在網咖連續多少天泡著的網蟲最後猝死了?年輕也不管用。”
東金似有所感,一本正經地說:“老高兒說這個我特別有感受,大學那會兒,通宵上網幹遊戲,咋地不咋地,眯個2小時,第二天上一天課,晚上繼續通宵,哥們扛得住!”
我打斷他說:“不光是打遊戲吧,肯定有上qq聊天,想找個‘輕舞飛揚’那樣的網友。”
東金搶話說:“哪有啥‘輕舞飛揚’,全是恐龍!——現在熬個一兩點就是個廢,第二天老難受了。”
我心想,“輕舞飛揚”估計小葉和阿玲都不一定知道,也就不打算展開討論了,還是言歸正傳吧。
我說:“我上午在集團成本部那裡打聽了一下邱工的情況,他們說邱工之前就有症狀的,他的胳膊麻了很久,而且越來越嚴重,開始以為是天天用電腦,坐得太久導致的,後來感覺不是很對,就到醫院去檢查,才發現問題比較嚴重,目前只是動了手術進行活檢,檢查結果據邱工的哥哥說要下週才能知道。”
“老高,邱工多少歲?”阿玲問。
“72年的。”我回答道。
“才45歲,孩子好像也很小。”阿玲生孩子最早,對小孩子尤為關心。
“你們以為呢?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是公司骨幹,很累的,集團那邊加班更多,你們這些當老婆的都要對老公好一點兒,煲點老火靚湯補補,尤其小葉,都不會做飯,這是啥老婆呀!”東金借機上課一番。
小葉這次沒有反駁東金的觀點,她或許她想到了自己老公的辛苦。
一陣平靜之後,我又開啟了話題,說:“小葉打的鋼筋屈服強度的比喻,正符合之前永大集團一個過勞死的人力資源副總的情況。”
“是啥情況?我沒有聽說過啊?”阿玲問道。
“阿玲你都不八卦,當然不知道了?你每天都是圍著孩子轉的嘛。”我說。
“這個我知道,去年的新聞,永大集團新成立一個什麼公司,前期建立組織架構,大量招人,這哥們兒是剛晉升的人力副總,動力十足,玩命工作,然後掛了。”東金搶答道。
“差不多是這麼個意思,但是細節你都沒講到。”我說。
“你接著講,我好好開車。”東金說。
“別看人家是人力副總,實際上是81年的,和你和阿玲都同歲,比我還小一歲,死於心肌梗塞,嚇人不?!”我語氣凝重地說。
“我靠!這麼年輕!一比咱混得太差了,不過掛了混得再好也沒用了。”東金假模假式地說。
“這小子幾乎每天都是十一二點下班,一厚沓打車票據,在網上都有貼圖,大半夜的還在微信群裡彙報工作,人家領導還真挺好的,說過好幾次身體不舒服要抓緊時間去醫院看一看,是他自己不去,覺得年輕能有啥問題,結果,突發心肌梗塞,享年35歲,英年早逝。”我說完,嘆了一口氣,都是同齡人,雖然不認識,但是也心情沉重。
“你還漏了一點,他老婆生孩子的當天,他還去辦公室了,你說是不是太誇張?”小葉補充道。
“哦,對對對,有這段,微信聊天記錄裡有寫,人家領導讓他回去陪老婆,他還說忙完這些工作就回去,我就是不理解,那些工作晚一點做能怎麼樣呢?估計也是個‘瞎忙族’。”我說。
“人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總,就是這麼拼上來的。”小葉提高了聲調。
“那他家小孩不是很小?”阿玲更關注小孩子的命運。
“他大爺的,如果升職都要玩命,那就還是算了吧。”我悲憤地說。
“所以你升不了職啊!”小葉眉飛色舞地說。
我知道小葉並不是在說我,她是在批判這種高壓競爭帶給上班族巨大壓力的職場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