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口水，越說越起勁兒，幹脆站起來，斜靠在卡位上更有利於我的氣息吐納。
我說：“我小時候的理想是當數學家、天文學家和畫家，結果當了個破工程師，就咱們這工作，很快就會被軟體全面取代，咱們前浪早晚被拍死在沙灘上。小時候寫作文，結尾總是‘我們的未來一定是美好燦爛的明天’，現在就是那時候說的‘美好明天’，美好嗎？給資本家當長工，一套房子套一輩子。我現在最討厭新聞報紙總是把房子的事寫在頭條，這種輿論導向搞的全國人民除了買房就沒什麼可說的了，還有理想嗎？還有追求嗎？。”
小葉終於吃完了一大盒腸粉，擦擦嘴說：“你都好幾套房了好不好？你這‘房哥’不適合再當‘憤青’了。”
我說：“不要總是眼界這麼小，要站在社會和歷史的角度看問題，不是說你的條件好了，人民們就都好了，和你們女人談社會談歷史就是費勁，不得其法，算了，你們繼續做傻白甜吧，沉重和苦難就都留給老夫吧。”
小葉毫不在意，反倒樂呵呵地，我知道肯定是腸粉味道不錯。
小葉說：“我可得好好培養我兒子，我要讓我兒子讀最好的幼兒園、最好的小學、最好的中學，大學必須考985，最差也要211，或者出國留學。反正堅決不能搞工程，沒有技術含量，人員素質低下，還被迫加班，我兒子一定要做成功人士，最少也得當個‘總’！”
我笑笑說：“做你的兒子不容易呀，壓力太大了，你是典型的‘狼媽’心態，我覺得你現在的人生已經算很成功的了，還要怎麼成功？我媽說能自食其力就好，不求大富大貴，平安是福，誰能都當呀。”
小葉說：“那要求太低了，普普通通也不是說不好，但是社會競爭這麼激烈，普通人就是被壓迫的階層，我如果是總裁，還用被迫加班嗎？大週末的，我還想多睡一會呢。”
我說：“反正我就是順其自然，我自己都沒有那麼好的基因，生的孩子能和我的水平差不多就可以滿意了，要求不能太高，我自己考個大專，讓孩子考清華北大，不合適，只要孩子能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自己能發展成什麼樣就算什麼樣，絕不把自己的夢想強加給孩子，孩子生出來不是替你完成夢想的，而是有自己的人生。”
小葉說：“基因是一方面，還得後天培養呢，我兒子敢不好好讀書，我就揍他。”
我說：“我研究生班有個同學，自己總說自己是老農民出身的工程佬，卻一心想把女兒培養成小提琴家，一直都在和專業的樂團演奏家學習，那孩子一邊哭一邊拉琴，怎麼可能學得好？完全沒有天賦，是學不好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比如說，我英語超爛，在羊城十幾年，一句粵語也不會說，充分證明瞭我的語言能力就是不行，我的孩子英語不好我就絕沒有意見，但是他要是敢英語成績比語文好，我就揍他！”
小葉說：“老高啊，你這麼說是因為你還沒生孩子呢，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這麼想了，你就會想‘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了，你快點生個女兒，咱倆做親家吧。”
說完，小葉笑得前仰後合的。
我也笑了笑，說：“或許吧，有孩子和沒孩子的想法是不一樣，我這把歲數這情況，生孩子的事一時半會兒恐怕是沒有日程表了，只能無限期推遲嘍，在農村生孩子早的我這歲數都能當爺爺了，差了兩代人，我和沒考上大學的高中同學比，也差了一代人，還有初中小學同學，都是差了一代人。”
小葉說：“男人四十一枝花，不著急，老高，你可以找90後的，這事吧，說快也快，嘁嗤咔嚓幾分鐘就搞定了。”
“哈哈哈哈……”
我們倆都笑得前仰後合了。
笑了半天，我抬頭看到另一側的加班同事用怪怪的眼神朝我們這邊看，我心想雖然我們都是老員工，也不能太過分了，揉揉笑疼了的肚子，我說：“幹活了，幹20塊錢的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