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裡,老方坐在會議桌的中間,我和小葉坐在一側,阿玲和一個新入職沒幾天的小靚仔劉工坐在另一側。
自從小蔡離職以後,我們安裝組就一直缺編至今,而老方遲遲沒有要求人事部招人,憑借我們幾個的強大力量,4個人愣是當5個人用了1年多。老方的心思很明白,公司局勢不穩,裁員時有發生,他不想做惡人,幹脆讓編制不足,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裁員也裁不到我們組。
可是自從去年老葛離職之後,人手就徹底不夠用了,我和小葉、阿玲三個人憑藉著老員工的責任感和一股精氣神兒加班加點、提高效率硬生生完成了小組的年度結算任務,我個人的業績比前一年度大幅提高50,再次讓老方顏面有光,保持住了遠建集團最強安裝組的稱號。
新年伊始,老方向人事部提交了人員需求資料,趁著人才流動的高峰期,很快招來了新人。別看我們這些老油條對遠建這不滿意那不滿意的,遠建在行業內的號召力依然是非常高的,尤其是對於職場小白,總部大樓的“顏值”吸引力是氣派而霸道的。
老方開門見山:“大家都看到了,房價仍然在持續上漲,公司新開專案明顯增多,未來一段時間預算工作將紛沓至來,而今年的結算壓力依舊很大。所以,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古總的意思是要做到先緊後松,上半年搶結算,下半年跟住預算,就要求全體員工每週至少加班三個晚上,以提升工作完成率,並要確保預結算工作的準確率,規避審計監察部的審查。我知道你們幾個都是個性非常強的員工,一直猶豫要怎麼跟你們說,想來想去,還是實話實說吧,古總還特意批評了我,說我們組的人從來見不到加班。”
這才幾月份呢,哪有上半年就開始加班的“風俗”?過往這麼多年,都只是十一十二月加班才多一些,平時也不是一點沒有,但是像這種強制要求加班的事還是大姑娘紮耳朵眼兒——頭一遭。
我剛要開腔,卻被阿玲搶了先,阿玲語氣沉重地說:“方工,去年加薪的事我就不想再提了,當時我就想走,後來還是忍住了,可是年底考評領導又給了阿揚一個優秀,我們都覺得很不公平,現在還要強制加班,那我就真的不想做了,我下班都要回家帶女兒,加不了班。”
老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還一肚子火呢,我說:“方工,我上週連續三天分別被集團、中介和審計‘過堂’,他們都算幹什麼的?我早就受夠了,就是在公司太久了,還捨不得走,我自認為是‘高效族’,我們完成的工作還少嗎?現在如果要強制加班,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我想請領導幫忙申請一個經濟裁員,拿一筆補償金我願意走人。”
老方依然沉住氣說:“小高,你先冷靜冷靜,我知道你最近被審的單很多,換成誰都會很煩,尤其是審計還是戴著有色眼鏡在搞我們,但是古總發話了,你讓我怎麼辦?再說,人事那邊也不會因為你不加班就裁你的。”
小葉說:“方工,我下班也要回家帶孩子,你看能不能和古總說一說,我們週末加一整天班,這樣行不行?”
還是小葉給領導面子,不直接拒絕,提了一個折中的建議,看來我對小葉是“豬八戒”式的員工判斷沒錯,性情溫和,不走極端,還能哄一鬨師父,給大師兄臺階。
老方說:“週末加班……週末加班的話,我擔心古總看不到,還是會說我們的。”
阿玲說:“方工,我就不發表意見了,我正式提出辭職,你安排人接手工作吧。”
老方滿臉的無奈,又不知道怎麼說,會議室的氣氛非常尷尬,我想讓小葉計算一下那個新來的小劉工的心理陰影面積。
我借機發洩著不滿:“方工,你總說我們羊城公司安裝組是全集團實力最強的,可是我們組從來就沒出過一個優秀員工,從年頭看到年尾永遠都是b,我們也是需要發展空間的,小葉最大的理想就是上臺和總裁握個手,而且你看我們幾個把遠建中心的結算都完成了,技術工作是不是可以算是幹到頭了?加班對我們而言就是個數量累積,完全沒有意義。”
老方苦笑了一下,說:“小葉還有這樣的理想啊。我也有替你們關注一些機會和位置,我也希望你們都能有更好的發展,但是遠建的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一個蘿蔔一個坑’,編制和架構多少年都沒有變化。話說回來,咱們打工的總還要對得起老闆的工資,對不對?”
老方有點偷換概念,小葉說:“可是我們幹好了8小時就已經對得起老闆的工資了呀?現在人事的新規定,晚上加班是沒有加班費的,週末加班才可以調休。”
我說:“古總是大領導,公司搬個地方他這種收入級別的就可以換個地方租房子,我們不行啊,現在咱們那邊雖然通了地鐵,我正點下班,到家7點,吃一口最簡單的飯,弄完也快8點了,還怎麼加班?”
方工說:“我知道你們都不願意搬過來,我也不願意呀,可是這些都是不能改變的事了。”
老方好像沒聽懂我的意思,還以為我是在吐槽搬家的事嗎?我明明在說,交通時間太長沒辦法加班好不好?老方是裝糊塗還是當領導的都這麼會“打太極”,“顧左右而言他”。
小葉說:“方工,你和古總可能都不知道,阿揚那些加班都是在做樣子,我親眼看到的,下班不走的那些人,看到古總一走就全都走了。”
老方一臉愕然。
……
員工“批鬥”領導大會不歡而散,阿玲玩起了真格,我看到她一回到座位就在網上發起了“離職申請”的審批流程,我小聲問她是不是找好了地方,阿玲說,她只是中專學歷,出到外面很難找工作的了,但是在這裡太受欺負,她準備辭職回家去幫她老公一起做工程,時間比較自由,又能照顧孩子,如果離家近,也可以考慮一下家附近的小地産公司,總之就是不想在遠建做下去了。
典型的非戰鬥減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