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份江芸曾短暫地回國了一段時間,說是受她研究生教授的合作商家委託,調查國內的高階牛肉市場,準備打入這個龐大消費力的市場,並向她支付約合人民幣10萬元的調研和差旅費用。在微信裡說這些事,我沒有深問,但總感覺這錢掙得太簡單了,去超市拍拍照跑跑酒店就掙錢?她一個外行懂什麼,現在資訊這麼發達,還需要這種調研方式嗎?我就是一閃念,沒有提出太多質疑,回家總是好的。按她的計劃行程,可以在家住10來天,大部分時間都要到外面飛,一兩天換一個城市。
時隔半年的第一次見面,我是應該去機場迎接的,無奈在職研究生的課程非常繁重,不得不在家寫作業,只好在小區門口迎接。一見面,她看我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可能覺得不妥,很快又擠出了一個特別勉強的笑容,當時我就覺得挺別扭,卻沒有多想。
因為到家的時間比較晚了,老爸老媽先行吃過晚飯看著電視,我等江芸回來一起吃,吃飯的過程中,她沒有主動和我說一點出國這麼久的見聞,甚至都沒怎麼抬眼看我,我想可能是太累了,但是夫妻見面即便累一點不是也會很激動興奮的嗎?
很快她就說吃好了,轉身下桌回到房間,老媽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我還打趣道“給人家接風,結果我自己還壓桌了”。實際上根本不是我吃得慢,而是她吃得太快,我心中不快,覺得江芸即便吃完了也應該坐著多說會兒話,畢竟離家半年了,平時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在她準備回國之前,我讓她給我爸媽隨便帶點禮物,能看出是外國的東西就行,她給我們仨每人買了一件衣服,等我吃完了飯,她開啟行李箱,拿出包裝袋,看起來很不情願的樣子,眼神都沒有和我們有交彙,好像眼皮上掛著秤砣似的一直耷拉著眼皮,說“那個,我把衣服給你們吧”,還是我爸媽主動說了句“謝謝江芸了”。我對江芸這種表情和送禮物的表達方式非常不滿意,連句“爸媽”都沒叫,更沒有一點送禮物的熱情和親切,好像就是在完成一個任務似的,但是“當官的還不打送禮的”呢,人家送上禮物,我還能批評人家嗎?
直到2天後,我認為她已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長途飛行的疲勞也應該恢複了,晚上在她鋪床的時候,我就從身後抱住了她,這意思誰都懂,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一把甩開了我的手,同時不耐煩地說了兩個字——走開!
我怔了一下,看到她一臉厭惡我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如此反應,我很生氣,但是不能發作,聲音稍微大一點,爸媽在客廳就能聽見,我只能小聲質問她:“你有病嗎?你怎麼回事啊?我等你休息好才提出,不過分吧?”她繼續整理著被子,一言不發,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我一肚子氣無法發作,也不再說話。
即便如此,我都沒有懷疑她什麼,依舊沒有深入地去想一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覺得很奇怪,看來真的是我對她太信任了,完全沒有設防。
後面的幾天,我白天上班和她交流也不多,晚上回家看看電視,還帶她去看了場電影,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
非常不湊巧的是在她準備返回澳洲的前一天,我突發急性腸胃炎,高燒嘔吐,骨頭痠痛,渾身無力,完全起不了床,斜靠在床上的體力都沒有,什麼也吃不下,只在晚上的時候我讓江芸去樓下超市給我買了瓶水果罐頭,她沒說什麼,就去買了。
我記得那天晚上是亞洲杯決賽,澳大利也vs韓國,我斜靠在沙發上費勁地吃著水果罐頭看比賽,我和江芸說,我要支援澳大利亞,以後移民過去了,那就是咱們的國家隊。她沒有說話只是冷笑了一聲,可能心裡在想,你個傻b,還想移民,老孃馬上就要拋棄你尚不自知,這人也是蠢到家了。
第二天她早起去機場,我仍然在發病中,仍然沒有體力能起床去送機,窗外一片漆黑,我當時的身體狀態和她的冷漠神情營造了一種十分不祥的氛圍,我勉強坐起身靠在床頭,看著她進進出出收拾東西,離愁別緒湧上心頭,心中不捨,但不知道說點什麼。
在她即將離開房間時,我喊她說“握手”,這是我們平時開玩笑時的一個動作,以前在閱覽室學習的時候,第二天誰要去考試,前一天離開閱覽室分別之際,兩個人相視一笑,握個手說一句“好運”,那是一種祝福和快樂。她走過來,依舊是眼皮耷拉著沒有看我,伸出手和我短促地握了一握,沒有一點儀式感,很明顯的在敷衍,就轉身走了。
那個清晨的握手似乎是永別的意味。
“上車餃子下車面”,老媽給江芸包了12個餃子,代表著一年12個月平安順利,她吃了7個,老爸老媽送她下樓,看著她坐上了計程車才回來的。
她走後,我心裡一陣莫名的難過,空蕩蕩的若有所失,好像是因為沒有去送機而遺憾,又好像不是,是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覺,竟然控制不住地一個人在房間大哭了一場。
如今回頭想想,那些兆頭都是很不祥的,多少年沒發作過的腸胃炎完全沒有誘因地突然發病,很準確地錯過送機,臨別時那個握手,還有心裡那種古怪的感覺好像都在預示著我們兩人的緣分已盡,似乎都是命運安排好的一樣,那個詭異的清晨始終停留在我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