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嘆一聲:“瑜珠,忠君說的好聽,可有時候,卻是一件極難之事。我碰不到家中的兵權,也不知曉父親母親的意思,很多事情也是自己揣摩出來的。我如今也只能前來告訴你,表兄若是找你借錢,千萬別給,否則,助他謀逆造反之第一人,便是你。”
而這種事,成功了倒還好,不成功,便是誅連九族,全家獲罪了。
瑜珠一動不動,被他盯了許久之後才曉得眨眨眼。
白日裡剛想的,不要過多參與到政事當中,不想夜裡蔡褚之便將這種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剖析給她聽。
她突然間覺得自己處在深淵正中,周圍盡是嚴寒。
可這明明還是夏夜,身邊的燭火還照的她臉上發燙。
她鄭重地頷首:“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我不會給他的。”
蔡褚之這才放心:“多事之秋,記得護好自己,一個住這裡實在害怕,可以上國公府與我們一道,好歹人多熱鬧。”
近幾年蔡家大兄二兄都相繼娶了妻,尤其大兄和大嫂還有了孩子,如今的魯國公府,倒的確是熱鬧更甚以往的,
瑜珠再次與他點頭:“好,我若是懼怕,定會上國公府求助的。”
蔡褚之終於能夠滿意地離去。
可瑜珠卻因為他的話,是夜又陷入了深深的失眠當中。
她以為距離自己已經很遠的朝堂,距離自己從來都很遠很遠的奪嫡,原來都正在她的身邊,在她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她不向往權力,從來都不向往。她只覺得可怕,權力使人貪婪,使人變質,使人墮落,也使人暴露本性。
沈家扶持皇帝上位,功績這樣大,卻也免不了皇帝的猜疑和敲打,在他病重的情況下,不得不為自己謀求新的出路,可以說,如今是步步都走在刀尖上。
而那些不如沈家的人,成日裡想著鑽營和往上爬的人,在上頭有無數的人壓著的情況下,每日過的又是怎樣水深火熱的生活呢?
周渡。
她突然想到他。
她知道,這很不合時宜,周渡也並非那種一心鑽研著往上爬的人,可她就是措不及防地想到了他。
因為她主動放棄了留在京城的周渡,在閩州的三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呢?他又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叫皇帝把他召回上京的呢?
她怔怔地出神,在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的間隙,陡然清醒。
是雲嫋進來看她了。
“小姐怎麼還沒睡?夜裡門窗一定記得閂好,阿福昨日夜裡還說聽到外頭大門有動靜呢,咱們這幾日要多加小心。”
“好,馬上就睡了,我會閂好門窗的。”她撐著笑,應了她的話,後知後覺地回想起來,驚訝地意識到自己居然是在心疼周渡了。
不,不要心疼他,瑜珠,永遠不要心疼他,那都是他活該,是他自作自受,是他該有的懲罰。
她望著窗外清冷的月色,同昨日如出一轍的明亮。
她又突然想起,沈淮安說的今日夜裡來找她,沒有來。
所以是真的被皇宮裡的事絆住了嗎?他真的會劍走偏鋒,和太子去逼宮嗎?
瑜珠不敢想,是夜又痛苦到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終於,她起了身,抱著一點殘存的幻想,點了一盞小小的兔子燈,往門口去。
她同昨夜一樣,悄悄地拉開一點大門的縫隙,看到屋外冷冷清清空無一人的時候,心下裡油然而生一股失落。
她也不知為何要失落,本來就是她叫他不要來的,他肯聽話,該是好事才對。
她垂首,想要將門闔上,只是站直身子的一剎,幾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卻摁在了她的門板上。
她抬頭,在夾縫中看見那張熟悉的面龐,眨了下眼的功夫,便見他笑道:“我去後門轉了,為何今日沒有留給乞丐吃的糕點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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