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一下便被撥到了午時,她又言而有信,帶著雲嫋上了福祿來,準備小小地奢侈一頓。
因著是新年,酒樓裡的氣氛也是人擠人,以屏風相隔的小間裡,瑜珠同雲嫋都不用刻意豎起耳朵,便能聽見左右的人在講什麼。
“孫員外家三日後便要開始招女師傅的事,諸位都聽說了嗎?聽說這孫員外,同太守家可是沾親帶故,若是家中有飽讀詩書的姑娘,有本事能聘上孫員外家的女師傅,做一眾千金小姐們的老師,便不說是日後在揚州讀書人中的地位,便是錢財,那也是大把大把的來啊!”
“聽說了聽說了,別的倒是無所謂,就是這孫家,在揚州可是出了名的敬仰讀書人,對讀書人那看得同什麼似的,要是家中有女能進孫家做師傅,倒是當真不錯。”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越說越開心,甚至更有誇張的,已經開始暢想起自家閨女成了孫家女夫子的場景。
雲嫋同瑜珠聽著,本不想隨便討論旁人的對話,但也還是禁不住道:“小姐可是想去試試?”
瑜珠點點頭:“試試倒也無妨,就是這樣的話,開茶鋪的事就要再往後推推了。”
“推推便推推,小姐先去試試女夫子,我在家中為小姐浣衣作羹湯,順便出去看看有無合適的鋪面,等一切有了著落,再做抉擇也不遲。”
“好。”瑜珠又點點頭,看著她瘦到冒出尖下巴的模樣,心疼地為她舀了一碗烏雞湯。
雲嫋雖貪吃貪玩,但也的確很懂得感恩,見狀趕緊為瑜珠也舀了一碗,還把最大的一隻雞腿往她碗裡夾。
主僕倆邊吃邊輕聲細語地說著日後的事,幻想著自己在揚州城的美好將來,如若沒有在回家路上又一次見到周渡的話,那這日的開心真的是可以持續很久。
她漸漸將上揚的嘴角放平,望著擺在自己面前的一箱衣裳,平靜地看著他,顯然在問他是何意思。
“都是我親自挑的,試試吧,你即便不穿新衣,雲嫋也要穿,姑娘家哪有不喜歡光鮮亮麗的新衣的……”
“我不喜歡。”瑜珠打斷道,“雲嫋也不會喜歡。你送給我的東西,除了和離書,我不會喜歡任何一樣,我說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過幾日就回上京了。”
周渡一身潔白,甚至連唇角也帶著毫無血色的蒼白與她道:“聖上給的休沐只有九日,我過幾日就得趕回上京了,下次再來,便不知是何時候。我知道,你如今還不願意跟我回去,我也不強求,但是我送你的這些東西,我只求你別拒絕,這些都是你應得的,瑜珠,這些都是我們周家欠你的。”
若非真實地聽到,瑜珠是不相信周渡會哽咽的。
殺人的犯人,臨走的時候對著那人的牌位落了幾滴狼人的眼淚,算什麼呢?能改變什麼呢?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當即回答他,直到過了很久,她覺得自己的鼻子都快凍僵了,耳朵也要漸漸失去知覺,才答應道:“好,只要你走,我就收下。”
周渡終於揚了揚嘴角的笑意,雖然這些話,其實同往他心頭上紮刺沒什麼區別。
他又趁熱打鐵接著道:“還有一處宅子,是我特地為你們挑的,不大,但是足夠精緻,你同雲嫋住,再買幾個奴僕,應當剛剛好。”
這算是蹬鼻子上臉嗎?
瑜珠嫌惡道:“我不需要宅子,也不需要別的奴僕,你少在這裡打著繼續監視我的主意。”
周渡失笑:“我已經知曉你住在這裡,想要監視你,直接派人守著這條巷子就行,同宅子又有什麼關系呢?”j
這倒也是。
一時腦袋沒轉過彎來的瑜珠想了想,卻還是不想要他指甲縫裡洩出來的這點虛偽的好意。
“宅子你自己留著吧,但願你走之前,能把和離書送到我手上。”
她轉身進屋,再沒有半點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聽她三句話不離和離書,周渡當真頭疼地厲害。看著瑜珠冰冷又決絕的背影,他的心酸也當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便不顧雲嫋想要關門的阻攔,沖進了院子裡,抓住了瑜珠的手腕。
瑜珠被他這種突然闖入的行徑嚇到,大驚失色,掙紮著想要將他趕出去,卻被他死死地扣住手腕壓在牆角道:“我走之前,至少留給我一日,陪我逛逛揚州城,好不好?”
瑜珠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裡來的臉說出這種話,氣到恨不能再扇他一巴掌:“我說過除了和離,我不會再同你有任何瓜葛!”
“可我只想要一日,待我回了上京,與你久不相見,萬一家中就為我物色了新的妻子,萬一我就同意與你和離了呢?”
“我就想要一日,我們同新婚時一樣,瑜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