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楊一木插上了鑰匙,才徹底相信這車是兒子的,不對,是自己家的。
“你先騎一段,我跳上去。”楊勝利一邊打量著摩托車,一邊說道。
“這不是腳踏車,摩托車快,你別坐不下,再掉下來。”楊一木道。
楊勝利聽了楊一木的,斜著身子坐了上去。
楊一木道,“你斜著坐,容易顛掉下來,我也就沒位置了,你叉開腿坐上去就是了。”
周嬸和幾個老太太坐在門口談閒,有說有笑,還不經意地對著楊勝利父子看了一眼。
楊勝利以為是笑話他的,對楊一木有點著惱了,認為跌了他的相,忍不住脾氣,可罵人也不敢大聲,“大炮子子,哪來的這麼多廢話,能騎得動不就行了嘛!”
“那你坐穩了,把我扶著。”楊一木也是無奈,這小老頭屬狗子的,說翻臉就翻臉,真跟他論理,說不定他有炸毛,只得自己往前挪了點,踹響油門,竄出去了。
楊勝利差點沒被慣性甩了下去,只得緊緊地把楊一木給摟著。
“你扯著我衣服幹嘛,別抱著我,我打不住車把。”楊一木被他這樣僵硬的抱著,說不出地不自在。
楊勝利才訕訕地鬆開手,扯著楊一木衣襟。
到了大武城巷,楊一木去把摩托車停好,領著楊勝利正往裡走。
楊勝利猶如進了大觀園一樣,突然停住,緊張地問楊一木,“兒子,這麼大的飯店,帶我進去不好吧,人家莫說我是盲流、小偷就麻煩了。”
從來不講道理的楊勝利開始有了顧忌,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為兒子顧忌的想法了,楊一木說不清是心痛還是高興,居然破天荒地摟著楊勝利的脖子道,“走吧,兒子今天帶你開開葷。”
“你個熊孩子,不能蒙我吧?”楊勝利驚疑不定,尤其瞄見裡面貌似有幾個幹部模樣的人,更加不敢進去了。
“行吧,那你先在門口等一下,我進去跟人說一下。”楊一木無奈道。
此時正到了晚飯時間,大堂裡坐了不少人,有些桌已經三三兩兩地舉起了杯子,喝得臉紅耳臊,喧鬧聲不止。
楊勝利這小老頭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但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大的飯店,記憶裡就是鞍山的國營大食堂也沒有這種氣派的。
自去年下半年起,他連續從家裡拿了兩回錢,在外浪蕩了大半年,平時想改善伙食,也只敢在路邊攤,最多是去有二三張桌子的私人小館子解解饞。
至於國營食堂、大飯館,他不敢,不光沒糧票還是個地道盲流。
他站在外面,侷促不安地瞄著進進出出的人群,又不自覺地在想在這裡吃上一頓飯大概要花多少錢,扒著指頭算了半響,最後也沒算出一二三四來。
後來一想反正兒子請客,又不用他花錢,自然也就心安了。
他可憐巴巴地站在店外,望著富麗氣派的大堂,透過明亮的燈光,眼巴巴地見兒子進去,然後又看見一個老頭過來和兒子說話。
他壯個膽子想進去,可沒走兩步就又停住了,因為他看見老頭場面衣著,又看了看自己衣服,頓時又有點洩氣了。
老頭正是老張,頭髮向後梳得一溜順滑,上身穿著灰色滌卡的立領中山裝,下身穿著黑色西褲,鞋上穿著布鞋,左手套著串珠,容光煥發,有從廚子向文化人發展的傾向。
一會兒,楊勝利見楊一木衝他招手,疑疑惑惑地還沒走進大堂,老張就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一上來就握住他的手,道,“楊老弟,歡迎,熱烈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