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端公家飯碗的瞧不起小商小販,實不知此時不過都在囚籠裡跳舞而已,自己那點工資根本不靠譜,別說家裡就連他自己也指望不上。
用後世的眼光再回頭看,沒啥意思,死熬死守著這份旱澇保收的工作,卻錯過了這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年代。不甩掉鐵飯碗這個包袱,根本不可能賺更多的錢。
直至那時,他才大徹大悟,發誓不再胡混。
先是辦了停薪辭職,找校長承包了校辦廠,改做起了包裝生意,接著涉足食品加工,將產品賣到了棒子國、矮子國。
一九九二年,他開始涉足供應鏈管理,生意越做越大,後來進入餐飲行業,憑藉獨特的菜品和優質的服務,將分店開到了省城和滬市。新千年後,他試水連鎖經營領域,不久就形成了覆蓋多個城市的餐飲網路。
想不到一場SARS疫情,擊垮了他所有的夢想。苦苦維持了幾年,還沒翻身,又是一場金融危機,他的資金鍊斷了,終於撐不住了。
想他一生風光過,也落魄過……
“大姐,還沒開張,賺個一兩分的跑腿辛苦錢,真不賺你錢,就圖個順當。”
楊一木麻溜地數了200斤省票,用橡皮筋捆好,又額外拿了四張五兩糧票遞過去,說:“大姐,這是200斤省票,一共三十六塊錢,我這多給你幾張,就送你了。你要是有熟人出差辦事,回頭幫我介紹介紹。”
“你這小夥子生得文縐縐的,倒是個做生意的料,說話也中聽。”大姐接過糧票,數了數,滿意地付了錢,轉身離開。
第一單生意成交了,楊一木繃著的神經也鬆了下來。
後面的買家大部分零碎過來的,幾分幾毛、雞零狗碎的沒什麼勁,人家多要了一張兩張,楊一木也不跟人家計較,大大方方就給了。
做生意嘛,都是上趕子的。
這邊人一多,那邊原本在談生意的人也湊了過來,哪怕讓個一分二分,也裝作沒聽見,直奔楊一木這邊。
偶爾會圍過來幾個農民模樣的,提著雞蛋或者自己抓的河蚌、魚蝦要來換,都是鮮活的。
農民是沒有糧票的,按照參加集體勞動的工分,可以分得口糧。
改開後,安州這地界農村經歷了聯產到組,包產到戶,一九八三年才實行大包乾,也就是後來所說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真正的包乾到戶。
眼下,富平這邊還處於聯產到組和包產到戶的過渡期,一季麥子,一季稻,兩稀一干搭點紅薯幹,糧食勉強夠吃,但孩子多、壯勞力少的家庭糧食就不夠吃的,還得另外想辦法。
有些聰明又膽子大些的就拿著家裡捨不得吃的雞蛋或者自捕的魚蝦,跟城裡人換吃不完的糧票,再用糧票加錢去買細糧拿回農村改善生活。
日上三竿時,楊一木手裡的兩千斤糧票還剩不少。
但他不敢賣了,像在富平這種小縣城倒賣二十四類並不多見,但倒賣糧票就在抓與不抓,畢竟還沒有法律明確這種行為是否合法。
何況,他的糧票數量這麼大,又是來路不正,從墳洞裡扒出來的。
別給打草摟了兔子!
他也不敢在大街上明目張膽,細數賣了多少錢,匆匆收拾好東西,趕緊往回趕。
走到半道,又熱又渴,找了個沒人的樹蔭下坐著,從懷裡取出錢袋,掏出一大把鈔票,還有糧票。等一張張理好,又過了個大數,糧票還剩不到八百斤,手裡多了二百二十九塊三毛。
才三百不到?
楊一木心裡不免有些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