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沉默不語, 身脊趨近凝滯。
在他懷裡,顫慄的少女埋首啜泣。她的氣息很涼, 向他襟前亂促打落。可她的淚很燙, 滾滾淌過他胸膛,燒出疼痛的焦痕。
魏玘當然清楚,這疼痛為何而來。
他信守承諾、不曾幹涉阿蘿,卻到底放心不下, 遣川連暗中跟隨, 得知了一行人的全部遭遇。
——相較他先前料想, 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此,他心生悔愧, 埋怨自己大意鬆口,害阿蘿平白受苦。
可事態已然,覆水難收。
魏玘別無辦法, 只得收攏手臂, 扣住那單薄的身軀,將所有的悲慟銘刻入骨。
二人相擁,氣息織纏。一縷明光探窗而入, 照出交疊良久的兩道身影, 勾出如松的挺拔,與纖弱的、逐漸平息的顫抖。
慢慢地,輕小的嗚咽聲消失了。
魏玘的臂力分毫未松。他垂頸,向阿蘿的發頂落下一吻,道:“好些了?”
阿蘿不答話, 只點了點頭, 又擰身, 將自己埋得更緊。
魏玘由著她來, 感受著懷中的柔軟,直至心口被耳際輕輕貼上,才終於聽見她開口——
“子玉,我好多了。”
她聲音溫柔,字句真摯,是一貫的直白與熱烈。
“甫一瞧見你,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聽見這話,魏玘眉峰一挑,心底的愧怍彌散不少。
他之所以答應阿蘿,就是要借她親身經歷,讓她知難而退、相信他的選擇與安排。雖然於心不忍,但目前看來,還算小有成效。
遂道:“那你今後作何打算?”
聞及往後,阿蘿雙肩一顫,沒有立刻作答。
她退身,自魏玘的臂彎裡脫出些許,轉開視線,投向身旁的陶灶。
魏玘順勢看去,見灶上擺著一捆紮好的藥草。在他餘光裡,豐盈的柔唇緩緩抿起,聚成兩片薄薄的硃色,顯得左右為難。
至此,他心間明瞭,料想阿蘿是在擔心防疫之事。
他聽她說過,翼州防疫要兼顧內服與外治。如今外治薰香已畢,待內服煎藥製成,還需分發給城內百姓,免不了與越人接觸。
她才有過如此遭遇,不願再同人來往,也情有可原。
魏玘按下心緒,捏了捏阿蘿的雪頰。
“別怕。”他低聲道,“你只管煎藥便是。至於分發,大可如從前那般。”
如從前那般,即是由燕南軍代勞,不讓阿蘿出面。在他看來,這是保護她的萬全之策。
阿蘿仰著臉兒,眯眸不答,似乎陷入思索。
魏玘不催,只垂目瞰她,描摹她清麗的五官,越發覺她嬌憨可愛,像只溫馴、乖巧的貓兒。
可阿蘿終歸不是貓兒。
她非但不溫馴、不乖巧,還要咬魏玘一口——
“我想自己去。”
魏玘一怔,旋即擰蹙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