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阿蘿錯愕萬分,偏首瞧去,見人笑眼篤定、不像有假,終於放下心來,更因著贖回銀飾的一層關系,對其好感倍增。
“多謝你。”她誠懇道,“那些銀飾對我十分重要。”
鄭雁聲笑道:“不必與我客氣。”
她走到案前,看見盤踞的青蛇,只輕輕咦了一聲,便要伸手捉它。
也不知阿萊怎麼了,許是瞧見美人、心醉神迷,竟然毫無反抗,被鄭雁聲把玩指間。
阿蘿親眼目睹,驚奇道:“你不怕嗎?”
——既是問蛇,也是問人。
在此之前,只在她與魏玘手中,阿萊才會這般乖順、被好好對待。
“不怕。”鄭雁聲道,“我自幼被養在鄉野,對這種小東西見得可不少。”
她回首,再望阿蘿,又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受肅王鐘情,感覺如何?”
話題兜兜轉轉,終歸繞不開魏玘。
阿蘿雙唇一抿,沒有立刻回話。
鄭雁聲撫弄青蛇,淺淺遞她目光,便見她垂落濃睫,眸光微顫,朱唇壓得泛白,連兩側雪頰也透出隱紅,顯是在認真思索。
良久,阿蘿才給出答案:“感覺好也不好。”
鄭雁聲道:“你細說說。”
阿蘿掀眸覷她,坦誠道:“他像團火似的,便是好也不好。”
火——這就又是她看魏玘的新模樣了。
“他燃燒、閃爍,散著溫暖的熱度,用熠熠的光牽住我。我瞧見這些,就打心眼兒裡替他高興,想他再亮堂些、再通明些。”
說這話時,阿蘿杏眼凝水,漾開月似的清波,隨她心潮曳動。
“我想他照著更多人,想更多人知曉他的好。”
但下一刻,她話鋒一轉,眸裡清波散碎,像被風揉皺的池水,不複從前分明。
“可他把自己當作燃料,才有了光、有了熱。我發現這點,心裡難受得緊,又奈不得他如何,只能看著他燃燒自己。”
阿蘿一頓,又道:“我受他吸引,想要他溫暖,便向他走去、與他接近。”
“他把我攥在手裡,與我靠得太緊,燙得我好疼,讓我一下子瑟縮回去。但我當真回去了,又感覺寒冷,舍不掉他那般熱。”
“於是,我再走近一些,想聽他說話,也讓他聽我說話。可我不明白,他為何不與我說,只將我一點點地向外推,又要推到寒冷的地方裡去。”
說到此處,阿蘿收聲,默了半晌,才道:“這便是他的好與不好。”
——好,是欽慕他、敬佩他;不好,是氣他欺騙、怨他隱瞞。
鄭雁聲寂然聆聽,摩挲著阿萊的蛇首。
待阿蘿語畢,又過去片刻,她才抬起雙眸,凝視面前人,目不轉睛。
“阿蘿娘子。”她道。“你的這團火……大抵未曾告訴過你。在你瑟縮回去的時候,他咳出一口血,險些沒了半條命。”
作者有話說:
[1]引自王坼所著《續文獻通考》中宋理宗趙昀在寶祐年間頒布的詔書。
[2]化用自陳子昂《登幽州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