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身,在案前滯停片刻,睡眼惺忪,與案上的阿萊四目相對。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
“就放那兒吧。”
阿蘿身子一激,立時清醒。
她這才記起,今日回府後,梁都尉的副將告訴她,那位送糧的小娘子要來都尉府暫居,與她和孩子們同住後院之中。
對這位娘子,阿蘿觀感尚佳,不由心生好奇。
她起身,走到門前,推開一道細縫,觀察起院內的情況。
偌大個後院,盈滿日暮餘暉。
一名高挑女子立於院中,正揚眉、抬臂,指揮著三名男子,命人將木箱搬入屋內——她著了一身窄袖短衫,是輕便的騎裝。
這還是阿蘿第一次看見騎裝女子。
她睜大雙眼,打量對方,只覺人英姿颯爽,半點不輸男兒。
“吱呀。”門扉輕響。
女子聞聲轉目,精準捕捉阿蘿。
阿蘿一驚,尚且來不及反應,女子已屏退隨從、來到她面前。
“請問娘子芳名?”女子道。
阿蘿莫名侷促,眨眸道:“你叫我阿蘿就好。”
女子上下打量她,笑吟吟道:“阿蘿娘子,我姓鄭,乃淮南鄭氏三娘子。你可喚我鄭三。若想更親暱些,也可喚我德卿。”
阿蘿聽罷,當即收緊心絃,攥起五指。
她聽梁世忠說過,淮南鄭氏是魏玘的母族。魏玘在翼州的所作所為,與母族暗示相悖。她幾是本能地以為,面前的女子是為加害魏玘而來。
可她也記得,正是這位鄭三娘子,給翼州送來了十幾車糧食。
一時間,阿蘿搖擺不定。
尚不待她思考明白,鄭雁聲輕笑道——
“受肅王鐘情,感覺如何?”
阿蘿愣住,呆立原處,耳邊嗡地炸開。
鄭雁聲笑靨愈濃,施施然道:“我還以為,表兄這輩子不會鐘情於任何女子呢。”
阿蘿越聽越迷糊,睫簾撲扇,杏眸滿是困惑。
“你……”她說不出整話。
她報以戒備的眼前人,非但知曉她與魏玘的關系,還有說有笑、追問她的感受。
這太奇怪了。鄭三娘子為何這樣?
阿蘿藏不住心緒,全寫在秀淨的小臉上,長睫微翹、目光閃爍,神情時而嬌怯、時而懵懂,叫鄭雁聲看去,更覺她爛漫可愛。
鄭雁聲道:“噯,你放心好了。”
她比阿蘿從容,邊說,邊挽住阿蘿,將人帶入屋內,隨手合門。
“我雖是鄭家人,但與你們是同道中人。”
說著,鄭雁聲轉眸,瞥見案上那隻官皮箱,朱唇高揚。
她道:“你箱子裡頭的銀飾,還是表兄託我,專程去西市當鋪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