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戌時,百膳軒內熱火朝天,瓷器聲聲,學子往返不疊。
阿蘿與人寒暄後,也投身忙碌。
她一壁切菜,一壁聽學子介紹,道是臺山宴行三盞制,有入宴、謝表、奏樂、飲食等活動,聽得她一知半解,只通曉大概,又專心做事。
臨近午時,阿蘿才忙完,便趁著閑暇,回屋休息,只待開宴。
不多時,有人敲門:【小娘子。】
阿蘿應門,見是一學子立於門外、環抱衣裳,道:【怎麼了?】
學子拱手道:【小生奉肅王殿下之命,為娘子送來宴衫。還請娘子披上,隨小生赴宴。】
阿蘿接過宴衫,展開細瞧——是一領輕薄、精緻的水綠絹帔子。想來是依學子所說的習俗,凡是赴臺山宴之人,都要著青佩綠。
她點頭,裹往兩肩,便道:【多謝你。我們走吧。】
學子稱是,轉身引路。
……
二人行路,走過小徑,在書院各處穿梭。
阿蘿打量四周,只見遊廊相通、綠樹成蔭,唯獨不存學子。看上去,似是眾學子的赴宴之地與她不同,正悉數候在其他角落。
對於臺山宴,她本就不算了解,也不通內裡含義,只循人前進,並不多問。
在一處遊廊之外,引路學子停下腳步。
他拱手,道:【請小娘子入廊,肅王殿下正在等您。】
——肅王殿下。
聽見這個稱謂,阿蘿心口一緊。
她多少有些害怕見到魏玘,因她尚未想明待他的態度,頓覺好生怪異。
但此刻,阿蘿別無選擇,只得邁入廊下,順廊行進。
轉角盡處,一道青影頎然而立。
魏玘負手而立,背身對她。他高頎、筆挺,披有一件深青的鶴氅,如松如柏。
阿蘿不語,來到魏玘身後。
一時間,誰也不曾開口,唯有靜寂流淌。
阿蘿低頭,盯著自己的足尖,感覺不大自在,十指絞在一起。
她想,魏玘大抵也不知如何待她,才會如此刻這般,一聲不吭。可她又想,平日裡,他也總像現在這樣,半點心緒也不透,叫她看不明白。
二人默然而立,紋絲不動。
阿蘿逐漸放棄了思索,腦袋空空,眸光散漫,靜靜地佇著。
不知過了多久,人聲自遊廊盡頭傳來——
【恭請肅王殿下入宴!】
阿蘿尚未回神,先見青袍一卷。
魏玘轉身,低目,俯瞰她,眉宇如初冷硬,沉光鋒利似刀。
一隻手掌伸往阿蘿面前。
阿蘿不解其意,不禁抬眸,恰與魏玘對上目光。
他的眼依然漆黑,與從前別無二致,像墨,也似濃鬱的冷泉。但這一次,她在他眼裡發現了自己——是青白的一點光,憧憧地立著。
只聽魏玘道:“牽著本王。”
不待人回答,他氣息一凝,又道:“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