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辛朗欲哭無淚,魏玘眉峰一揚。
須臾間,他又斂笑,環臂身前,道:“行了。本王有事要問你。”
辛朗收回神,恭敬道:“外臣知無不言。”
魏玘不應,先往竹屋睨去一眼——窗欞大開,窗邊卻空落冷寂,連青蛇的影子都看不見。
“這院裡關著的小妖女,是什麼來頭?”
小妖女三字入耳,辛朗背脊一緊。
這點變化,被魏玘收入視野。他不露聲色,只轉目,聽面前人若無其事地答話。
“回殿下,此女本是尋常人家,其降生時,巫疆偏生異象。臣等便聽祭司讖言,將之關押於此處、監其寸步不得離開,以全巫疆之安寧。”
魏玘道:“什麼異象?”
辛朗道:“百獸奔走,蛇蠍流竄。不日之後……”
魏玘突兀接上一句:“不日之後,地動山搖?”
“殿下,您、您……”
辛朗瞠目結舌:肅王怎會知道?!
這些異象發生於十八年前。彼時魏玘三歲有餘,更未涉身巫疆,本不該清楚這些。而事實是,他通曉天文地理,一聽便知是地動前兆,與孽力無關。
魏玘不信鬼神,曾借山海百獸之相,屢次導演神話,博得帝心,十二歲時便受封為王。依他所見,巫族祭司口中的讖言,皆是因愚昧無知而起。
但此間玄機,本是他攝弄權術的工具,他自然無心說破。
倒是可憐了那小妖女,平白蒙冤,眾叛親離,被迫在此耗盡光陰,竟生了一副純善柔軟的性子——明明自己身在囹圄,還有心思可憐他。
魏玘低眉,只道:“本王隨口一提。”
辛朗將信將疑,卻看不出半點異樣,只好作罷,又道:“外臣行事不周,令殿下屈尊於此。若殿下有心移居村寨,外臣可命人準備,以全往日之失。”
魏玘聞言,眉峰一挑。
辛朗此話天衣無縫,卻架不住他觀察入微,發現其肩頸微繃、雙拳捏攥。恐怕其言下之意,不是要彌補往日過錯,而是要讓他離開此地、越快越好。
“吱呀。”竹屋的木門忽被開啟。
辛朗不禁循聲望去。魏玘則視線不動,仍凝於辛朗身上。
下一刻,紫衣少女出現在門邊。
……
阿蘿一襲紫裙,挽著藤籃,走出竹屋。
她已有蒙蚩為先例,又歷來樂觀,不過片刻就平複心情,接受了魏玘不日將離的事實。
這樣也好。他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他在她的院子裡呆了這樣久,他的阿吉與阿孃一定很擔心。回去之後,他還可以去很多地方。
她只是很擔心魏玘的傷勢,想做些藥,讓他帶在路上。
阿蘿走向藥圃,刻意不去關注院內的二人。
即將抵達時,一句呼喚突然傳來——
“阿蘿。”是魏玘的聲音。
阿蘿回首,看見魏玘從容不迫、坐於椅上,那名藍衣男子低垂頭頸、立在他身側。
魏玘道:“過來。”
阿蘿依言,來到二人所在。
及近了,她才發現,魏玘舒眉展目,眼裡凝著清光,唇角也微翹,看上去比從前溫柔許多。
“你昨夜睡得好不好?”
連他說這話時的聲音,都像有融融的春風吹過耳畔。
這令阿蘿心情很好。她喜歡看魏玘笑,也喜歡聽魏玘溫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