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喻第一更)
小六步入帳中,挑起眉眼凝睇清笛,目光滑過被扔在地面上的契丹衣裝。
翡煙一抖,連忙奔過去,將衣裝撿拾起來,“六皇子恕罪,方才是奴婢手笨,將衣裝跌落地上。”
“不必與他迷藏”,清笛也同樣挑著眼角兒回望小六,“便讓六皇子責罰你我好了。我便對契丹衣裝不敬了,又能怎樣!”
“姑娘!”翡煙驚了,何曾見過清笛這樣說話。
翡煙打小跟在姑娘身邊兒,一向賓服姑娘細密的心思。姑娘對公子說話雖然也不客氣,卻從來有禮有節,絕不會這樣分明是賭了氣一般地。
“嘁……”六皇子非但沒惱,反倒笑開,只望姑娘,“你究竟,在生什麼氣?還想瞞我?”
“皇後著人送契丹衣裝來,要我更衣。這便是擺明瞭的羞辱,難道我還不該生氣?”清笛語氣亢硬,可是翡煙卻看得見姑娘竟然下意識地兩手揪緊了身畔的虎皮大褥。
姑娘分明在緊張。
“你撒謊。”六皇子依舊不惱,面上笑容越發盛,“你是在生我的氣。”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清笛彷彿被逼到了絕路,只能抬頭仰望一步步走到了她眼前來的小六,“發釵還我,你便出去吧。兒子哪裡有隨便進庶母的帳篷,且耽久不出的道理!”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小六笑容越發盛,“方才你站在父皇身邊兒,正是一身榮寵的時候,怎地忽然就離開了?還說不是因為見了我跟月亮在一起!”
“你縱能騙得過你自己,卻仍然騙不過我。”
清笛重重一怔,“如此說來,你之前分明是裝的!混蛋,你是為了試探我!”
“原本就是。”小六微愴一笑,“你說不枉你我相識一場,然後便打馬而去,再不回頭。我知道你是想說,從此你我一刀兩斷,你心中再也沒我——你在父皇面前光芒閃耀,你想去吸引父皇所有的目光……可是我知道,你做不到,你擱不下我!”
“你能坦然面對父皇的目光,你更能在皇後與嬪妃的非議裡淡然微笑——可是憐兒,我不過在你眼前跟月牙兒拉扯了幾下,你便看不得了……”
“在你心中誰更重,難道我還試不出來?”
“你,你給我滾出去!”清笛大怒,握緊拳頭砸在虎皮大褥上,面孔已然窘得通紅。除了呵斥,再說不出話來。
“你認了,我就出去。”小六伸手接過翡煙手裡的衣裝去,眼睛半分都沒離開過清笛的面容。
翡煙已然被嚇傻了。自小在江南長大,江南的男子都是骨子裡飄逸著儒雅之氣,哪兒見過眼前這種既不講理、又膽大妄為,全身到處都是邪氣兒橫行的男子!
他竟然一點不顧禮法,他竟然就這麼絲毫都不掩飾眼睛裡對姑娘的——侵佔與愛戀!
直到小六一把將翡煙手裡的衣裝搶過去,翡煙這才回神,輕呼起來,“六皇子,您這是……”
“我為她更衣。”六皇子依舊凝著姑娘的面容,只邪邪給了她回話,“你歇著吧。”
“您,您為姑娘更、更衣?!”翡煙嚇得差點沒一頭昏倒在地。
論宗族禮法,姑娘此時是六皇子的庶母啊,是他爹的女人;他竟然說要給姑娘更、更衣!翡煙這般的江南漢女,如何能受得了這個刺.激!
“不,不行!”翡煙不顧一切沖上去,想將衣裳從小六手裡搶過來!
好吧好吧,她實則是非常忌憚這位邪氣的六皇子的,可是她現在硬著頭皮也得搶回來啊!否則,那,那成何體統啊!
“都別鬧了。”清笛率先冷靜下來,冷聲喝止兩人的爭奪。
翡煙縱然拼盡了渾身的氣力,又哪兒爭得過小六去,衣裳到底還在小六掌中。
小六甚至朝翡煙做了個鬼臉!
“衣裳我自己會換,你先出去。”清笛仰首清冷命令小六,“無論何時,我都不許你再如之前一般,用自己的性命為賭注,來試探我的心!那是大庭廣眾,稍有不慎,你的命就沒了!”
“我若不以命為賭注,又豈能試探出你真心來?”小六依舊笑起,青衫少年長眉飛揚,“你有多聰明,我又豈是不知?倘若不能以最嚴重之事突破你的防備,你永遠不會對我展露真心。”
“所以方才就算搏命,也是值得。”小六捉緊衣裳,柔聲哄著,“讓我為你更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