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笛沿著街市走向南山禪寺的方向去。道路既遠且長,清笛心底繚繞起層層迷惘:護送走了小六、安頓好了鳳熙與侯府,可是她自己的未來,又當走向何方?
“女施主,今日依舊不肯見公子一面?”
禪堂寂靜,清笛穿了青布僧袍,面色寧靜。知客僧又一如往日般走進來稽首相問。
“自然要相見。”清笛回禮一笑,“南山禪寺既然是公子的家廟,倘若民女不肯見公子,反倒讓闔寺長老為難。”
“煩勞師父便去回了公子吧,說民女在禪堂等候。只是這後院的禪堂只是預備給女眷使用的,公子獨身而來恐冒犯了神佛;便請他偕女眷同來吧。”清笛淡若雛菊,面上無波無瀾。
知客僧也只能輕嘆一聲,回到外間去稟明瞭鳳熙。
鳳熙捏住腰間玉笛,沉默良久。那月白的穗子在風中搖曳多時,鳳熙終究一笑,“隔壁院落的禪房,此時還空著吧?”
她不說不見,卻要他帶著沈婉娥同來。她以為必能難住他,卻也小看了他。就算見不得她,便守著她吧。天涯咫尺,咫尺天涯,全在人一念之間。
知客僧忙應著,“正是。此處本為侯爺府專用的院落,與別處不通。這左右的跨院,倘若公子和府上的人不來住,便永遠都預留著。”
“那我便也住下。”鳳熙轉頭遙望清笛
所居的清淨院落,“這些年我的殺伐也重,正想著何時該住進來,好好齋戒一番。擇日不如撞日,便選了從今日始吧。”
“公子……”知客僧略微為難。
“放心,我必不叨擾於旁人。只靜靜住幾天,你揀一卷《楞嚴經》與我,我只靜心抄經便罷。”鳳熙清淨自在而笑,白衣不染塵。
“公子與女施主,倒都是一般固執的人。”知客僧帶著小沙彌離去,不由得低聲嘆息,“若不放下,必然一生為之所困。”
150、敕封公主更3)
“姑娘,已是二十日了,你當真就忍得下心,不見公子一面?”
翡煙每日晨起去幫鳳熙整理打掃,每回回來都是難過。倘若遠隔倒也罷了,便是這般相鄰而居,卻苦苦守著心的藩籬。
“翡煙你錯了。”清笛只是淡然一笑,燃起沉香,“你去公子那邊,可見公子有任何急躁?他抄寫經文可有半點懈怠?”
“那倒是,沒有。”翡煙皺眉搖頭,“公子倒也沉得住氣,奴婢看著反倒更難過。”
“公子此來,並非如同大家猜想,急著來見我;他此來,實則也只是尋找心靈的寧靜。縱不見我,卻在我身旁,他便已甘之如飴——這世間是幸福抑或愁苦,永遠不是外人眼裡的模樣,端的要看局中人自己的心。”
清笛含笑望門外,“公子這許多年倒是難得這二十日間的寧靜淡泊。我便如同這靜靜沉香,讓他能感知伴在身邊就夠了,不是非到眼前才是相伴。”
“這……”翡煙聽得愣怔,卻也終究輕輕點頭,“雖然還是不懂,不過奴婢這一刻,心卻也跟著平靜下來。”
“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清笛含笑垂首,“我相信他縱然心頭也會有一時迷惘,但是他永遠清楚他應當做什麼。”
正說著話兒,住持和尚率同寺中有位號的長老在外求見。
清笛靜靜望佛前香爐裡,燃了足有五寸長的一截純白香灰,忽地折斷了,從香炷頂墜落——原本修長的一根,此時跌碎在香爐裡,只剩輕塵一般的殘灰。
該來的,總歸會來。
佛門淨地,佛前香燃,卻也終究躲不開世事紅塵。
清笛一笑回首,“各位長老請進,民女已是等候多時。”
南山禪寺原本為吳越國的皇家寺院,住持大師得享親王俸祿;後來吳越國破,南山禪寺也隨之失去了皇家寺廟的榮耀,但是宋廷依舊恩撫有加,給了住持大師以國師稱號。
這一番竟然驚動住持大師親來,定然是頂頂重大之事。清笛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今日老衲當改口,連城公主在上,請受老衲率闔寺僧侶大禮……”住持大師率眾行禮,山寺雲板鐘磬齊鳴,聲聲悠遠。
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