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他的蓑衣去,那漁夫的身量輪廓倒也似乎該是個英挺的;卻沒想到他結巴。
清笛索性繼續逗他,“不必可不行!你賣了魚給我,我還沒給錢呢,難道你就這麼走了?再說,小二哥的話,方才你也聽見了:你總歸得陪我一起吃兩口魚,證明這魚裡沒毒,才好離去吧?”
清笛抬眸望繁華市集,“杭州繁華,卻也所有商人都謹守以義制利的規矩,這才讓杭州千百年來繁華若斯。兄臺既是做水鮮的買賣,自然也會遵守這規矩吧?”
”我,我我……”漁夫囁嚅了半天,彷彿還想推脫,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快進來吧!”清笛親自跑了出去,將那漁夫給扯進店裡來,按著坐在桌邊。
可是那漁夫倒也夠擰的,都坐進來了,依舊鬥笠不摘、蓑衣不脫。
清笛便看著他笑,“你賣與我的,是條什麼魚?莫非是西湖醋魚裡頭必用的草魚?”
“不是。”漁夫一徑低頭喝茶。不過他的緊張卻沒鬥笠和蓑衣能掩蓋著,蓑衣清笛能
看得見他捏著茶杯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累得茶水都跟著一個勁兒地泛著漣漪。
此人怎麼這般緊張?難不成是頭回做買賣的新手?
“那是什麼魚?”反正還要等著魚做好,清笛索性逗著他說話。這樣的人,好有意思,她已三年沒再遇見過……
“那,那是一條,飛天魚。”
“飛天魚?”清笛聽得愣怔,“可是飛魚?若是飛魚,我倒要多買兩條;我家裡的小藍正是愛吃。”
“不是飛魚。”那人緩緩抬頭,雙眸躲在鬥笠的陰影裡,靜靜落在清笛面上,“魚似飛天。”
126、魚傳尺素更2)
“飛天?”清笛按著酒意的翻湧,半趴在桌子上笑望漁夫,“你是說佛祖座下的樂舞之神?哈哈,虧你想得出來。”
聽說西域敦煌,有一座輝煌的千佛窟,窟內累代壁畫實是瑰寶;那裡頭的飛天最為曼妙。
清笛笑起來,眯起眼睛來,眼前的江南春色彷彿變為大漠斜陽,繼而陽光之中有飛天起舞,裙帶飛揚,異香縹緲。
好美。那是她曾經憧憬過的情景,只是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去看。
大漠敦煌,在盛唐時曾為天朝屬地;可惜大宋羸弱,春風不過玉門關,更何況向西的道路上橫亙著一個西夏。再難到達那樣的地方去了。
盡管還有人說過,西域天地還有一座通天的高山;那人曾經於暗夜火光裡對她說,要帶她去那裡看雪蓮……
此時想來,恍如隔世。
“喂,你個漁佬,切莫讓他再喝了!”鄰桌兩個大漢的嗓音傳過來,清笛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神思恍惚之間,又將酒杯抓到手裡,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而面前的漁夫,竟然還極有眼色地端了酒壺,一杯一杯為她滿酒。
“我沒事。”清笛歪了脖子,笑眯眯朝那兩個大漢,“兩位大哥,看不起小弟的酒量麼?小弟極能喝的!小弟七歲那年,就曾在這條街上一間賣越酒的店肆裡,偷喝過整整一壇的蓬萊春……”
“果真?”兩個大漢真的驚了。
清笛仰頭一笑。當然,喝完了酒之後的情形,她就不必說與外人聽了。那天醉透了的她鬧得,嘖嘖……不說也罷。
清笛捏著酒杯向兩個大漢祝酒,“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徵戰幾人回!”小時,親眼目睹爹爹與麾下將士一同開懷暢飲,那時候尚小的清笛便每每被爹爹的豪情所折服。那時候會忍不住遺憾,自己怎地就生為女兒身,要被那些釵環規矩束縛著,不得如此盡興。
“喲,這位小哥莫非想要投軍報國?”大漢聽見清笛吟出這般的詩句來,都是挑眉,“老哥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朝廷的軍隊,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