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才在這三年中,依舊與沈婉娥虛與委蛇。惟其如此,才能保得憐兒周全。
或許他也可以將憐兒送到別處去,只是他必得將她留在他視野裡,時時看著她,方能安心。否則以憐兒三年前的哀痛心死,他真的怕她就此了斷了自己。
“你如今也大了,這當中的分寸你自己拿捏。”長公主緩緩起身,“不過卻不要奢望為娘會接受了她當兒媳。為娘卻沒有鳳兒你的好忘性,為娘永遠忘不了,當年袁承道曾經對咱們家做過什麼!”
“更何況,憐兒的存在早晚是大患,為娘只恐她會毀了為娘與老太太苦苦維持才換得的今日平安!”
“姑娘可醒神兒了?若醒了,公子讓小的送東西過來,還要請姑娘親自驗看了,方好回去複命。”
清笛正盯著菱花愣神兒,外頭忽然傳來鳳熙貼身小廝藍田的動靜。
翡煙登時便臉紅起來,走到窗前去,藉著應話的光景向外頭瞄,“什麼東西?你擱在廊簷下不就完了?待會兒我自會去取。哪兒有你個小子能隨便進姑娘繡房的道理?”
清笛瞄著翡煙便笑,走過來輕捅翡煙的腰眼兒,“去吧,出去說去。隔著竹簾子,能看見什麼?”
窗戶外頭,那小子也是火燒火燎一般地張望。
翡
煙臉色大紅,用帕子遮了臉,“哎呀,姑娘!”
清笛坐在胡床上便笑,“你們兩人原本是當年公子一併買下來的,這就是有緣。”清笛說著妙目一轉,狡黠瀲灩,“再說,我當初給你們倆人取這名字,便也早有深意。”
“藍田日暖玉生煙……他是藍田,你是暖玉之煙……”憐兒說到此已是笑得彎了腰。她就剩下直接說出下一句來:“我單等著你們藍田種玉呢!”
123、銀甌醇心第三更)
“這竟是什麼東西?”翡煙出去,站在廊簷下跟藍田說話兒,語聲嬌俏,“方才聽公子說了青瓷、絲綢、日鑄茶的,想著怎麼也該是一大箱;怎地就你單捧了個錦匣子來?”
“瞧著錦匣的光景,左右不過兩塊布頭;藍田你好大的膽子,就這樣兒,你還敢進房裡頭親自回姑娘?莫說姑娘,我都要給你卷出去!”
清笛在簾內聽著好笑。翡煙當年跟了她數年,最是瞭解她性情,所以說話就也不故意拿捏著,聽起來反倒麻辣爽耳。
此時倘若身邊兒是個悶葫蘆似的丫頭,她愁都愁死了;平常聽著翡煙跟小藍口齒伶俐、嘰嘰喳喳的,方幫她排遣了不少。
“翡煙,哎,你別打呀!”藍田在外頭低聲求起來,“真的有要緊的事兒。公子囑咐了,非面見姑娘不可。”
“你別惱,別惱啊!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公子?要知道,這天地之間,能為了討姑娘歡心而恨不得上天入地摘月攬星的,除了咱們公子,再沒旁人了!我保證,姑娘見了,一定歡喜!”
“翡煙,讓藍田進來吧。都是打小一同長大的,不拘那麼多禮物,別難為他了。”清笛便也為藍田解圍。
藍田得了救贖,趕緊笑眯眯溜進房間裡來。扭頭看見翡煙也跟進來,便神秘兮兮扯著翡煙衣袖哀求,“姐姐且去廊下散散,稍後再回來。”
翡煙這就真的惱了,一甩袖子,“你幹什麼你!縱公子來,也不敢攆我出去的!”
她自然不是惱藍田攆她,她想不到的是藍田竟然主動與她生分。清笛就笑,急忙拉著翡煙的手,輕意安撫。
藍田急得差點變成猴子了,抓耳撓腮的,“你先出去玩兒去。我知道你惱我,回頭我自尋了你去。到時候你想打想罵,我都由得你——只不過這會兒,你先容我一時片刻,可好?”
清笛回身兒從針線籃子裡抓出一條黑地兒素繡的抹額來,遞給翡煙,“幫我給老太太送去。老太太前兒吵著頭疼;針線房送來的抹額又說繡花太多,硌得生疼。我給重做了一條,問老太太戴著可合適,還有什麼需要改動的。”
翡煙知道這是清笛給藍田幫腔,便也只好接了抹額,欠身而去。走到門口還扭頭來,狠狠剜了藍田一眼。
翡煙走遠了,藍田的眼珠子還掛在那倩影消失的方向。
清笛看著便笑,清了清嗓子,這才喚醒藍田。如今已是十七八的大小子,竟被清笛唬得滿面通紅。
清笛望著他那一臉的囧紅,微微閃了閃神。卻好在沒過孟浪,趕緊收回心神,“你家公子倒是送了什麼好東西來?犯的著累你惹翡煙不痛快?事後又要費多大的周折才能補救。”
“不怕!”藍田笑著躬身遞上錦匣,“只要姑娘歡喜了,公子便也歡喜了;公子歡喜了,小的自然也歡喜;小的歡喜了,就一定也能哄得翡煙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