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笛聽著,微微挑眉。本是說著端午之數,那算卦先生竟然拐到九五至尊那邊去——九五至尊,說的可是帝王!
“那麼再說六。”算卦先生又在紙上寫下六,“六為五破之數。若是到了六,自然五的劫數便已安然度過。”
“從卦象來說,九五皆為陽數,而六為老陰之數。易之數,陰變於六……”
清笛悚然心驚,急忙轉頭四下觀望。那算卦先生也是個聰明的,點到即止,便收住了下頭的話。
易卦原本玄奧,解法各異,郭婆婆聽得雲裡霧裡;看郭婆婆面上迷惑神色,清笛這才輕輕舒了口氣,“多謝先生指教。”說罷起身。
那算卦先生笑笑,也沒攔著,躬身送清笛走。
“清笛啊,方才那算卦的先生說了什麼?五五六六的,聽得毫不迷糊。”郭婆婆忍不住抱怨。
清笛心下忐忑,面上卻掩住,只輕描淡寫,“端午是五月初五,這就是重五之數;先生的意思,用六來破五,便能躲過這毒月的災禍了。”
“是這樣啊……”郭婆婆嘆了口氣,“一提到六,我就不知怎地,總是想起那孩子……也不知他現在流落到哪裡了,過得好不好。唉,雖說是契丹人,可那孩子倒是個重情義的,實在難得。”
清笛說不出話來,只能麻木邁步向前。滿街的雄黃、菖蒲、艾葉味道集合起來,苦澀地奔湧進她的鼻腔。
良藥苦口利於病,只是不知此時灌滿她鼻腔的苦澀藥香,是否能療好她心上的疼?
“姐姐,怎麼站在馬道上!”身畔有人用力一扯,清笛猛地回神,這才沒被帶倒。
回眸去看,原來是吟笳。吟笳在四姝中年紀最小,性情直爽如男孩兒,平素也喜歡換做男孩兒妝扮。湉娘非但沒有攔著,反倒同意吟笳學騎馬、射箭。
此時看著吟笳,穿大紅刺雙蝶彩繡箭袖,腰上紮著巴掌寬牙白絲帶。滿頭的青絲都綰在黑綢英雄帽下,鬢邊還顫巍巍簪了一顆大紅的絨球。整個人乍一看倒像是個英姿勃發的男孩子,可是滿身的豔麗依舊還是十足的美嬌娥。
“吟笳?你怎地出了院子?”清笛穩住身形,捉住吟笳的柔荑。
吟笳這樣的裝扮,院子裡的姑娘們曾經頗有微詞,說她不男不女地不成體統;湉娘卻沒攔著,甚至反倒又讓吟笳學騎馬射箭。旁人不解所以,清笛卻是懂得。
既然她們四個都註定了
是要走入契丹草原,契丹人又尤喜刀馬功夫,所以吟笳這番打扮倒是更有機會贏得先機。
婉笙的吃齋禮佛,實則與吟笳也是異曲同工。契丹人篤信佛教,從皇室到臣工以降,無不皈依。以婉笙對佛法之造詣,自然更得捷徑。
也許在外人眼裡,湉娘只是青樓的老鴇,不過貪財勢利,仗著官家的撐腰作威作福而已。可是在清笛的眼裡,卻看得見湉孃的巾幗之風。如果不是當年墮入青樓,湉孃的成就斷不止今日。想來知州於大人之所以將整盤計劃交由湉娘來執行,便是看中了湉孃的心機深密。
78、胡馬東風第三更)
吟笳在掌心敲著馬鞭,面上極有憾意,“姐姐,我是來找一匹馬!咱們院子裡的姐妹出門除了坐車,就是騎驢;倒是未見有幾匹馬。我騎驢騎膩了,想找匹馬來!”
“傻妹妹。”清笛笑起來,“咱們大宋的馬匹都是女真、契丹、西夏、西域進貢得來。如今朝廷已與契丹、西夏交惡,這兩部分的馬匹便沒了;西域的商路也被契丹和西夏阻斷,又少了一部來源。”
“再加之北邊契丹正是用兵之際,所有的馬匹都供應騎兵與輜重所用,又哪裡還有馬匹給百姓用呢?快別費這份心了,縱然有馬,八成也要被官家徵用了。”
“姐姐說的在理。可是小妹自然也是有備而來——今早上,剛剛有女真人運了一批馬匹進城!”
“女真人?”清笛聞言便是一怔。
“姐姐面色怎會這樣難看?”吟笳連忙扶住清笛,“莫不是暑氣漸起,姐姐受了熱?姐姐不如平素隨小妹一同騎馬射箭,也會讓身子強健些。”
清笛一笑,“我縱不會騎馬射箭,不過卻並非弱如蒲柳。”清笛說著捉了吟笳的手走到一旁揹人處,壓低了聲音,“女真已受契丹轄制。這回我大宋攻入契丹草原,契丹便已經下令不準女真將馬匹輸入我大宋,以控制我宋軍中騎兵的數量。”
“女真人偷運馬匹進來,如果被契丹朝廷發現,那是梟首的大罪!”
吟笳也是柳眉輕揚,“照姐姐說來,這樣一場看似普通的馬匹販賣,實則預示著女真人有可能要反了契丹!”
“正是!”清笛努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