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河伯指了指那身衣物,道:“這是明叔拿給你的。”他在蘇幕略驚訝的眼神中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他濕漉漉的前襟上。
線條勾勒出白皙的頸部,深邃的鎖骨本就裸露在外,現在泛著一層水光。他嚥了口唾沫,不自在的別開眼睛,違心道:“這身太難看了。”
點心端上來時,蘇幕早就換好了衣服,頭發也都紮了上去,河伯坐在他旁邊,一動不動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咀嚼食物,下嚥,每個動作都好像是畫裡刻畫好了的,令人忍不住珍藏。
桌面上擺著四小碟甜糯的點心,兩碗湯,可蘇故遙一口沒動,呆呆的盯著蘇幕,於山村那四年的時光對長生的他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卻也幾乎是他漫長的一生裡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師父,你倒真的捨得。帶著蘇幕前生今世雙重記憶的蘇故遙想,你死了一了百了,卻要我一個人承受這幾萬年的孤獨,上一世做神的時候是這樣,這一世投胎為人還是這樣,那麼現在的你,是來幫我渡這個死劫的嗎?
“河伯大人,你在看什麼?”蘇幕順著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自己,“我哪裡很奇怪嗎?”
“不,遙兒覺得師父吃相很文雅,很好看。”他這麼說話的時候,眼裡彷彿有星星。
蘇幕外表寵辱不驚,心中卻默默總結出幾條結論:首先,我長得像他的師父。其次,他的名字和我已戰死徒弟同一個字。最後,他和他的師父,絕對有不倫之情,還有就是那位師父此刻不在他身邊,導致了他現在這種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暴力一會兒溫柔的病態。
精神病人太可怕了。
蘇幕強迫自己忽略他的目光,淡定的吃下去,熟不知他的內心早已如萬字大馬奔騰而過,彙聚成十一個字:
你大爺的,□□簡直不能忍。
叮當!
“哎呀媽呀!蘇幕遮大兄弟!”
蘇幕正要拿起一塊點心,霎時間嚇得丟了出去,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屋裡除了他和遙兒並沒有他人。
蘇故遙見他異狀,擔憂的問:“你怎麼了師父?”
“大兄弟你咋才來呢?俺都想死你了!”
“你是誰?”蘇幕知道屋裡沒有他人,還是問出了聲。
蘇故遙知道他不是在跟他說話,更擔憂了。
“俺是‘曉夢迷蝶大燕城’副本客服啊!”蘇幕聽著她這說的好像他早就認識她似的,“……大兄弟下次說話別那麼大聲,耳朵都要震聾了,你就悄摸的在心裡說俺就能聽見。”
……
大燕城外,燕水岸邊。
神婆最後一曲唱完,十個“女子”緩緩沉入水中,沒到半柱香的時間,燕水翻起的波瀾慢慢弱了下去,湍急的流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趨於平緩。
早已不抱希望的村民個個都睜大了雙眼,最終隨著神婆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片刻之後,天空的烏雲也逐漸消散,正午的太陽有點刺眼。
李如斯剛剛還在為蘇幕惋惜的雙眼,在人潮散去以後好像變了個人,冷冰冰的望著水面,一收摺扇,喃喃道:“對不起了,蘇兄。”
樹葉在慢慢凋零,秋天裡只有荒草還冒著強勁的生命力,李如斯轉過身踩過亂草往城內走,路過福至的時候只聽他悲天憫人的唸叨:“作孽啊!”
他腳步一頓,並不看他,“殺都殺了,還怕天譴?”
李如斯回到府衙,看到王清平和花想容正在說悄悄話,遂裂開人畜無害的笑容走上前去,“師兄師妹的,調情吶?”
容容不稀罕理他,王清平就將剛才二人的談話說了一遍,“鳳染姑娘吃了藥,精神也平複了一些,剛剛容容給她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身上一道傷口都沒有。”
“哦。這怎麼了?這是好事啊。”李如斯如並沒有發現什麼一般,等著他們說下去。
“李公子不覺得奇怪嗎?她身上沒有傷口,哪來的血?她是如何從河伯手下逃回來的?跟她一同下水的姑娘們都怎麼樣了?”
“如果她再清醒一點就好了。”
李如斯聽了他二人的話,眼裡出現一股殺意,瞬間又消失了,他道:“是啊,但願她明天還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