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斜靠在床邊將藥喝下,又任由容容幫其換了藥。他道:“謝謝。”
“小遙呢?”容容一邊將換下的紗布扔進水裡,一邊假裝無意間問道。
“不肖之徒,已被逐出師門。”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蘇幕說的越是輕松,花想容就越覺得他很難過,只能安慰的叫一句,“大哥哥。”
“容容,大哥哥想睡一會兒。”
“好。”
一夜未眠,蘇幕是真的困了。
昨夜,蘇幕清清楚楚的知道,蘇故遙一直在跟著他,這樣很好,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中。
燭火一點一點的跳動,蘇幕拉起容容的手,道:“只要他祭了祀毒,大哥哥一定會贏的,到時候我帶著你浪跡天涯,豈不快活!”
孩子果然是孩子,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蘇幕感覺到偷窺的人離去,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容容的手塞回被子裡,末了,喃喃道:“謝謝你,容容。”
疲倦將蘇幕的思緒拉了回來,可他卻睡不著,一方面心痛,一方面卻總想著蘇故遙去了哪裡?有沒有吃飯?晚上睡哪兒?
今晚不似昨晚的雨夜,從窗外透出的不明顯的月光蘇幕就知道,今天多雲。
月明星稀,偶爾有野獸的嚎叫從遙遠的山裡傳來,蘇故遙站在藥廬外面,陰鷙的眼神裡盡是渴望。
他知道蘇幕遮去看花想容了,可是花想容明明已經恢複了,他為什麼還待在她的閨房裡不出來?想到這蘇故遙嫉妒的快要發瘋。蘇故遙努力的告訴自己,這不是嫉妒,是恨。
昨晚蘇幕遮回去的時候,看到自己沒睡著反而坐著等他,應該很驚訝很心虛吧!蘇故遙如是想。
“遙兒,你,你怎麼還沒睡?”
看到蘇幕遮將驚訝掩飾下去,換上偽君子無害的笑容時,蘇故遙甚至想把他一塊一塊卸了開來吞進肚子裡去,讓他再也不能喜歡別人,再也不能牽別人的手,完完全全只屬於自己。
“遙兒醒了,見師父不在,便再也睡不著了。”蘇故遙不動聲色,問道:“遙兒祭了祀毒,師父您一定會贏嗎?”
“自然是。”蘇幕依舊笑著,“可師父不是說過了嗎?不準你去祭。”
“真的嗎?”他雖問著,心底裡卻早已有了答案。
蘇幕的臉上還掛著笑,那笑容一瞬間就讓蘇故遙反胃起來,他道:“什麼真的假的?我說過不許你去祭就是不許,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不許我去祭,那您想讓誰去祭?”蘇故遙忽的站起身,如任性的孩子與大人吵鬧般吼道:“您跟花想容說想讓誰去祭?”難道不是我嗎?
“你都聽到了?”
“呵!江湖傳言,陰險詭譎,白麵書生是也,果然不錯。”蘇故遙說完便走。
蘇幕見他一陣孩子氣,似乎覺得不夠,又道:“卑賤就是卑賤,髒猴兒永遠都是髒猴兒,連給我白麵書生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蘇故遙頓了頓,忽然仰天長笑。
夜裡很少下雨,可那晚卻黑通通的伸手不見五指,“咔擦”的一聲,閃電伴隨著蘇故遙絕望的笑聲劃破了黑暗。
“蘇幕遮,四年前我救你一命,你還我一套劍法,這是當初說好的,如今你我兩清了。”
大雨傾盆而至,蘇故遙緩緩的舉起鐵劍。
到現在蘇故遙還記得昨夜雨淋在身上凍的牙齒都打顫的感覺。
他走,他希望蘇幕能拉著他,哄著他,說“乖,不要走,師父需要你”,哪怕真的要他去祭祀毒也沒關系的,可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那樣的話。四年來一直努力以禮待人,模仿他的一言一行,換新的衣袍,脫新的胎骨,可他那樣的一句話,彷彿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笑話,蘇故遙才認清自己原來在他心中一直都是那個黃皮蠟瘦到處打架的髒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