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即將噴薄而出的激情登時被一盆冷水,兜頭破滅。
孟珺出嫁的時候,宓烏就站在北襄王和王妃身邊,看著汝安侯風風光光將她迎進了轎攆,十裡紅妝,彩綢翩飛,路兩旁看熱鬧的人滿滿當當。
那是一樁在眾人眼中門當戶對的婚姻。
淩瀟瀟搗了搗他的胳膊,譏道:“我賭你沒開口。”
宓烏不語,眼睛望著逐漸走遠的隊伍,漸漸有些迷濛起來。
你怕什麼?”
淩瀟瀟撇撇嘴,宓烏像是沒聽到,轉身想往門內走,可被門檻絆了下,他直直撲倒在地,手腕一下子折了。
情緒找到了出口,眼淚也流的順理成章。
糊成一團的眼睫毛黏黏膩膩,他爬起來,胸口空落落的,身後傳來一聲聽不出情緒的嗤笑:“沒出息。”
視線漸漸模糊,宓烏抬了抬手,看見自己早已不年輕的面板,皺紋,還有腿邊膝上那個瞪大了眼睛的孩子。
思緒慢慢拉扯回來。
十八年了。
容祀正跟自己心愛的姑娘鬥氣,都是些不足為道的小事,那姑娘聰慧的很,也不動怒,也不離開,安然自得的留在宮裡,將那一處園子,開闢的成了女醫館。
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子圍繞身邊,真是鬧騰。
左右哄哄便會好的。
他還能做些什麼?似乎也沒甚可留戀的了。
先生,你為什麼不吃藥呢,明明是極小的病症,吃幾服藥就會好的。”
孩子眨著眼睛,迷茫的眼神帶了一絲不解。
他跟在宓烏身邊一年多,知道他的醫術精湛到何等地步,他學了輕脈,也曾趁宓烏睡著的時候,偷偷替他把過。
真真是微不足道的小症,可他都捱到吐血了。
宓烏側頭,終是抬手摸到他的腦袋,孩子的淚珠,沿著眼尾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你將那瓶藥遞給我。”
孩子一聽,高興地站起來,按照宓烏的吩咐,將藥開啟,喂他服下。
過幾日會有人來接你。”
我不走。”
孩子癟了癟嘴,眼看又要哭。
宓烏不耐的擺擺手,“聒噪。”
孩子當即便收了聲,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是我師姐,醫術比我好的多,你跟著她,勤奮些,日後會有出息的。”
可是我…”
好了,我累了,要睡了。”ζΘν荳看書
宓烏將被子扯到下頜,閉上眼睛,房中的薰香是他喜歡的檀木香,嫋嫋煙霧沿著銅制雕鶴紋香爐綿延不絕的湧出,絲絲縷縷的白線向上攀爬。
他做了個夢,夢裡的孟珺是他初次見過的模樣。
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臉,領口繡了一圈雪白的狐毛,火紅的小襖勾勒著纖細的身段,她站在門口,探著腦袋看他:“宓烏,宓烏,這些年你去哪了?”
宓烏覺得自己越來越輕,慢慢的,雙腳好似立起來,朝著那小姑娘走去,孟珺一笑,兩頰映出酒窩。
宓烏,你到底在哪呀?”
宓烏上前,牽住小姑娘的手,有些結巴地臉紅道:“我…我一直…都在你身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