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臨欄有雅座,可憑欄賞湖中美景,觀往來繁華。
頭戴帷帽的粉衫女子目光淡淡地瞥向樓下,塗了蔻丹的手指虛虛搭在欄上,桌案上擺著的瓜片茶已經沒了熱氣,薄瓷盞中,澄黃的茶湯被風激起清淺的漣漪。
身後的婢女福了福身,附耳於上:“小姐,人來了。”
粉衫女子微微頷首,轉身,便見兩個小廝帶了一個中年僕婦,那人恭恭敬敬走上前來,見著人便趕忙低下頭去。
看著了?”
回…回姑娘,看著了,趙家娘子哭天喊地了半晌,被幾個穿常服的男子扭送著扔到街上,那裡的防衛更嚴了些,趙家娘子想要再近前,怕是沒有機會了。”
嗯。”
粉衫女子輕笑一聲,“她沒生出疑心吧?”
她哪裡有那腦子,但凡她…”僕婦面上難遮得意之色,說話也有些猖狂了,可到底知道輕重,只說了一句,就趕忙噤聲,規規矩矩道:“沒有,我一路跟著她,跟到住處後,聽到她暗暗罵了聲史…我這才走的,她指定沒有那個心思。”
粉衫女子揮了揮手,僕婦便被小廝帶了下去。
做的利索些,別留馬腳,將此物放在她身上。”
婢女接過那銀餅,翻過來看了眼標記,應了聲,便悄悄尾隨著方才的僕婦,一路跟了上去。
清風柔柔,吹得薄帷貼在了面上,露出一隅,堪堪窺見女子的櫻唇,像花瓣,淡淡的嫣粉上挑著,難掩心中的喜悅。
她摩挲著蔻丹,將帷帽扯好,一聲低吟若有似無的飄出:“這一次,定是我壓你一頭…”
……
自打袁氏被處置了,容清韻便安生不少,每日除了在殿內焚香,便是抄寫經文,性情從跳脫張揚變得內斂孤僻,饒是殿中的婢女,一日之內也見不得她說幾句話。
容祐成了婚,亦不能隨心所欲出去雲遊,被困在城中許久,漸漸找了個平心靜氣的事情做。
他與好友開了書院,從皇子府拿了月例出來填補,教授的大都是天資聰穎卻,卻貧困無法讀書的孩子,他本就是個淡泊的心性,如此日複一日,倒也不覺得枯燥,漸漸從袁氏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戈庭蘭便是在他下課時,特意來書院堵他的。
容祐見避不過去,索性抱著書冊站在門口,溫潤著嗓音問:“王妃有何事,非要在此處等我?”
戈庭蘭伸手,容祐下意識地縮了縮手指,兩人便雙雙有些怔愣。
您是做慣了閑散王爺,連家也不打算回了?”
戈庭蘭聲音輕軟,說著,也不管容祐抵觸,伸手環住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口。
來往都是書院的孩子,有些年歲大的,看了此景便低著頭面紅耳赤的叫聲“先生”,跟著就避之若浼。
府裡有王妃打點,我自是放心的。”
您心大,有容人之量,卻不知世事險惡,很多時候並非您不爭,別人便能放過咱們。”
你說的是哪裡話?”
容祐聽夠了她的暗示,想推開,戈庭蘭卻勾著手指,隔著薄薄的衣裳幾乎摳進他的肉裡。
王爺還要避世到何時?妾身的命還有闔府的前途都握在王爺手中,難道您就打算一直躲在書院,跟孩童嬉鬧?
您有沒有想過,母後她…”
不要再提母親!”容祐打斷她的話,再次警告,“喚母親,不要自以為是的喚她母後,會招來殺身之禍。”
容祐這人素來有分寸,知道什麼東西自己能碰,什麼東西不能觸碰,可他沒想到的是,母親袁氏為自己娶的王妃,竟是個跟她一樣,不安於陋室的主兒,衣食無憂不能滿足她的心思,好似只有將每個人踩在腳底才能舒心一般。
他不喜這樣的生活,幸書院能讓他找尋一絲樂趣,連著三日宿在書院,腦中將將有些放鬆,她卻找上門來,就好似被人箍了個金圈在腦門,疼。
王爺,母後…母後至今都沒有葬入皇陵,哪怕是以妃子的身份,她…”
那是父皇的主意。”
容祐心煩意亂,恨不能從地裡遁走。
爹爹和兩位兄長現下就在府中,您收拾收拾,回去見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