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蓋住了容祀的話,繞耳不絕的吱吱聲讓方才那句“孤,錯了”顯得不甚真實,以至於趙榮華擎著團扇,宛若石化一般。
你說什麼?”
比起相信容祀道歉,她寧願認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事實證明,大概真是她聽錯了。
因為下一秒,容祀便悶堵著一張俊臉,攔腰將她扛了起來,旋即大步走向營帳。
趙榮華到底心疼了他,瞥見透過衣裳滲出的膿液,也沒再掙紮,只是任由他扛著,兩人一路無語。
容祀是怕她看見自己漲紅的臉,生出鄙薄心思,從而小看了自己,故而將她扛到肩上,也顧不得傷口疼痛,只希望趕緊回去,莫要讓自己這副狼狽之相再丟人現眼。
此事若放在從前,是斷然不可能發生的。
可眼下,他好似自然而然就能說出如此下作卑賤之語。
著實有些惡心。
想他還譏諷過旁人的窩囊,卻沒成想有朝一日他能活成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簡直沒臉看。
他走的極快,路上遇到操練的將士,同他行禮後,容祀只悶聲哼了下,便加快了步伐,將一眾人等撇在身後。
掛在他肩上的趙榮華也好過不到哪裡去,容祀向來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主兒,他又練得一身精健肌肉,沿途晃來晃去,隔著衣裳如同貼著石頭,又硬又硌,倒垂的小臉紅一陣白一陣,胃裡翻江倒海似的,既盼著容祀慢些走,讓自己舒坦點,又巴不得他趕緊從操練的將士旁離開,那一排排灼人的眼神,簡直要把她燒成灰燼。
幸她不是什麼烈女,否則合該自沉江底。
待回到營帳,容祀將她放到地上,背過身橫起胳膊就往臉上擦了把汗。
趙榮華理好衣裳,粉粉的小臉帶著幾分不自在:“我要睡了,你回吧。”
孤身子疼的厲害,你給孤擦擦…”
說著,他便預備脫衣,雖背對著趙榮華,卻彷彿能看見他臉上的別扭。
自己回去擦,胥策胥臨都在,犯不著跟我耍渾。”趙榮華偷覷他的反應,見他身子一僵,不由挺了挺肩頸,仿若狠狠出了口惡氣,心情甚是舒暢。
往後字我也不會再練了,父親最是好脾氣,最是講道理,若知道我不喜讀書習字,想來也不會惱怒,我想作甚便作甚,想睡到幾時便睡到幾時,便是打雷下雨,也礙不著…”
不練便不練,左右虧的是你自己,當孤願意監督?”
容祀嗤了聲,轉過身來,趙榮華一眼便瞧見他前面的身體,逆著光,俊朗堅毅的不像話。
她揪著帕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抬抬眼睛。
真是養眼,那些傷痕遍佈,有種淩虐感。
她有些羞愧,竟在此時生出這等下流的想法,可好歹又給自己找了個由頭,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般想著,心裡也就沒什麼負罪感。
你自甘墮落,不求上進,孤又何必做那個惡人,出力不討好的蠢事,孤才懶得管。
你愛怎樣便怎樣,往後誰都管不得你,誰都得依著你,可好?”
這話說的委實喪氣,純屬發洩之言。
說完後,帳內便是駭人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