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寢院最是敞闊,朱牆碧瓦,簷牙高啄,白日裡看更為壯觀。
她們進門的時候,李氏正握著手珠,閤眼誦經。
聽到聲響,也並未睜眼,只是滾珠的手微微一頓,繼而恢複如常。
馮嬤嬤退了出去。
趙榮華見慣了李氏誦經的模樣,從前因為她不茍言笑,性情冷峻,趙榮華很是怵她,雖這院子別有洞天,她卻不敢像大房二房的姐姐那般,肆意玩耍。
對於這個院子的記憶,多半都是責罰。
來了。”悠悠的一聲長嘆,李氏收了珠子,將手覆在腿上,睜眼,瞧著趙榮華沉靜如水的站在對面。
心中不禁泛起猶疑,從前這個孫女,見了她跟耗子見了貓一樣,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可今日,她好似變了個人,氣定神閑,眸色淡然。
她將猜疑隱在心中,掃了眼對面的塌,“坐吧。”
依言,趙榮華也沒推辭,徑直走上前,與她相對而坐。
華兒,你在宮裡數月,於祖母而言,每日都是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她用帕子抿了抿眼角,聲音含著哽咽。
趙榮華沒說話,只靜靜聽她講。
若是從前,或許她會認為祖母這淚是為她流,可眼下,她卻清楚的意識到,祖母從未想過自己,饒是現在的幾滴淚,也只是為了趙家,為了大伯二伯。
她說她寢食難安,可趙榮華卻覺得她氣色不要太好。
祖母日日擔心你被欺負,擔心容祀他…”她把帕子按在唇上,像是情緒激動到不可言語,一雙老邁的眼睛虛虛瞟向一言不發的趙榮華。
她低著頭,手指藏在袖中偷偷把玩。
李氏頗有些掛不住面子,她清了清嗓音,“可今日祖母看見容祀待你很是熱切,他是不是…”
祖母究竟想問什麼?”
趙榮華抬眸,怔怔的看著她。
李氏自然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悖逆,一股無名火噌的竄到腦門,她笑了笑,面上噙著冷寒。
這是想跟祖母生分了?”
趙榮華拎起唇,覺得她這話說的可笑。
她自小養在李氏膝下,對其更是又愛又怕,她把李氏當親人,李氏卻好似從未把她當個人看。
這會兒倒會拿話噎她。
許是見她不說話,李氏慢慢緩和了語氣,“之前祖母著人與你通訊,你怎的也不回複祖母,平白叫我擔心。原以為你過的不好,祖母憂心忡忡,不料華兒果真聰慧,竟能從刀山火海焚身而來,真好,往後都是好日子了。”
孫女不明白祖母這是何意?”
李氏一愣,旋即自以為的說道,“還能何意,日後你跟了容祀,自是有享不盡的榮華…”
我跟殿下只是主僕關系。”
又想踩著她往上爬,一群人都踩踐著她的血肉,爭先恐後去謀奪利益。
她可真是受夠了。
主僕關系?華兒,你沒瞧著容祀看你的眼睛,祖母活了大半輩子,要是連那都不明白,祖母便是白活了。”
傍晚我問過祖母,關於母親的棺材,到底…”
啪!”的一聲,手珠被李氏狠狠拍在桌上,珠串滾了一地,她冷冷笑著,眼睛睥睨過去,“翅膀硬了,便不認祖母,不認祖母定的規矩了。”
祖母定的規矩,今日我也想問問,緣何祖母會那般厭惡母親,定下如此不通情理的規矩!”
她母親在整個趙家,都是任人毒罵的存在,好像誰都可以踩一腳,啐一聲,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醜事,非要被人如此踐踏!
反了你了!”
李氏眉心一蹙,氣的登時站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馮嬤嬤聞聲,連忙進來勸撫,一面勸解李氏心寬,一面又讓趙榮華看在長輩的面上,不要惹她發火。
可趙榮華不打算承她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