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老夫人畢竟沒讓你過去,還…”婢女替她拆開發髻,重新抹上桂花油後,又慢慢從上往下梳的溜滑水亮,她從鏡中看著趙榮錦眉眼鮮活,似嗅到獵物的小獸,連腮頰都染上興奮。
那個老東西,迂腐又難伺候。”趙榮錦從最底下紫檀木小匣中挑揀半天,最後找出一支纏枝石榴金釵,又取了同色紅寶石耳鐺,眼皮一挑,嗤道,“從前她最疼趙榮華那個賤蹄子,什麼好看的首飾衣裳都緊著她用,就連出去坐席,從來都不帶我,只帶那個狐媚子。”
婢女接過金釵,插進盤好的寶髻中,又對鏡扶了扶,捋出珠串,蕩在發髻一側。
其實老夫人是向著你的,若不然小小姐得了什麼寶貝,老夫人也不會讓她給你。”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趙榮錦更是來了氣。
她鼓著腮幫子,連聲音都尖銳起來,“我用的著她施捨,還不是因為那老東西帶她出去赴宴,得了那些珍貴物件,她哪裡是大方,分明就是炫耀,炫耀她能去,能得到旁人歡喜,我不能!”
手掌啪的拍到桌上,頭皮一疼,趙榮錦嘶了聲,罵了句,“仔細你的手。”
婢女小心翼翼再不敢插話。
趙榮錦最是喜歡這婢女手藝。
鏡中的女子柳眉略微勾深,臉頰以玫瑰珍珠粉清掃後,又在唇上敷了淡淡的一層口脂,眉心畫了牡丹花鈿,平添一絲嬌柔嫵媚。
東西要自己掙來才算本事,老吃別人嘴邊剩的,可不就是惡心!”
趙榮華離府後,李氏還是不喜自己,倒是對大房趙榮淑上心很多,那個老東西,就是喜歡聽話的。
她偏不。
婢女為她繫好腰間絲縧,又將香囊穗子擺正後,取了一件純白色狐裘氅衣,這衣裳通體雪白,連頸邊的毛都濃厚沒有一絲雜色,委實珍貴。
小姐,你可真好看。”
趙榮錦眉眼一彎,頗為得意的摸出一粒碎銀子,拍到她手裡,“你的手藝也是極好的,若是一直跟著我,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去。”
婢女感恩戴德的說了好幾聲謝。
趙榮錦拎起裙裾,輕悄悄往留香閣方向走去。
容忌自用完膳便在房中小憩,幸好架子上有書,不至於太過無聊。
趙榮華離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亂跑。
其實他很想跟著過去,可又怕她生氣,不理自己,便只得委委屈屈不情不願待在留香閣。
其實留香閣與趙榮華的小院離得不近,那邊偏僻,又挨著佛堂,聽聞夜間總有野貓穿行。
百年前,趙府還是某個王爺的府邸,後來朝代更疊,到趙榮華祖父時候,聖上感念趙老大人勞苦功高,便將此處賞給他,做安宅之用。
原先趙老大人在,錢帛不缺,各處維護修繕的極好,不曾有野物出沒。
後來趙老大人亡故,只李氏撐起門楣,趙府便一年年的虛空起來,甚至有一段日子,需要靠嫁妝來貼補開銷,委實過的捉襟見肘。
至於府邸中偏僻的宅院,少經修繕,難免荒涼,易生雜草和野物。
容忌看了半晌,再找不出新奇的話本子,便從案前起了身,將桌角的燻爐掀開蓋子。
嫋嫋煙霧彌漫浮動,清甜的香味沁入鼻孔,他有些想她。
偌大的房中,除去炭火的噼啪聲,靜的有些駭人。
與他的房間相比,趙榮華的住處便顯得有些蔽塞。
回房只走了兩圈,食兒還未消,馮嬤嬤便悄悄過來尋她。
李氏究竟是沉不住氣了。
小小姐,你大概幾時能走?”
馮嬤嬤守在外頭,手指一直掀著簾子,雖語氣徐緩,趙榮華卻知道她這是在催促自己。
於是她又重新坐回妝奩前,慢條斯理的用幹布擦了擦濕發,直到不帶沁涼,她從鏡旁拖出一瓶白玉膏,摳了一團,塗在手背。
馮嬤嬤進門瞥她一眼,不禁納了悶。
往常小小姐去見老夫人,每回都是聽了吩咐,便趕忙過去,唯恐叫她等急了。
這回卻是不同,她在那慢慢悠悠,塗完白玉膏,又對鏡染了唇脂,染完後,馮嬤嬤以為她要起身跟自己走,誰知,她只是回頭嫣然一笑,道了聲,“嬤嬤再等我一會兒。”
便又不疾不徐走到盆架前,淨了手,如此又將方才的過程走了一遍。
待出門之時,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