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袁氏昏倒,翌日安帝便會興師問罪,卻沒想到他生生忍了兩日,這才在傍晚時分,踏著細碎的夕陽,走進含光閣。
積雪消融,只有日光曬不到的角落,還留有結凍的霜雪。
容祀只穿著一襲單薄的錦衣,跪在地上,看起來溫順恭敬,然安帝卻從他那顆清傲的後腦勺上看出,他根本不以為意。
安帝端正的坐在太師椅上,目光肅立,盯了好半晌,他幽幽開口,“這次又是為了什麼,非要夜闖常春閣去殺人。”
容祀抬頭,一臉無辜。
她們死了嗎?”
安帝被他噎了口,冷笑一聲嘆道,“你還不如殺了她們,身為宮人,卻被剜了眼睛,拔掉舌頭,何其兇狠殘忍!”
容祀抿起唇,黑亮的眼眸彎成月牙,“若兒臣直接殺了她們,袁氏還如何同父皇告狀,傾訴委屈,兒臣總要全了她的心意。”
你…”安帝蹙眉,厚重的聲音帶了些許不滿,“身為東宮儲君,卻以狹隘心胸揣度你母親為人,枉她悉心撫育十幾載…”
父皇,這話從何說起?”容祀跪的有些累,漫不經心的瞟了眼門外,又道,“我母親是德陽郡主,生我的時候就死了,袁氏若是頂了她的尊稱,怕不是要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安帝氣急,瞪他一眼後,端起幾案上的茶水一飲而淨,隨後與他大眼瞪小眼,互不示弱的看了許久。
她到底侍奉朕數年,做事妥帖,任勞任怨…”
父皇可沒少因為袁氏挑唆鞭打兒臣。”容祀輕飄飄懟上,懟的安帝當即摔了薄瓷茶盞。
事情都過去了,再者,事出有因皆是誤會,袁氏從未在朕耳邊說過你的閑話,這回你當著宮人的面,傷了她手底下的人,無異於折損她的顏面。
祀兒,去給她道個歉,權當安撫。”
安帝緩和了語氣,見他沒有發聲,便語重心長繼續引導。
再者,朕欠她許多,此番你又當眾給她羞辱,朕不得不考慮大局,正式賜封她身份尊號,後宮主位長期虛懸,終不是常態。”
容祀仍不做聲。
安帝臉上有些掛不住,遂清了清嗓音,煞有其事的問道,“祀兒,你以為呢?”
容祀抬起頭來,輕輕一笑。
讓她做夢去吧。”
安帝的怒火徹底掩壓不住,右手重重拍在幾案上,眉目倒豎。
別以為朕不敢廢了你!”
父皇九五之尊,自然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
安帝一把拂去案上的物件,嘩啦啦摔了滿地,又不解恨的從高幾上抄起長頸玉瓶,對準了容祀劈頭砸去。
容祀輕輕偏頭,長頸玉瓶飛出門外。
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破碎聲,安帝抬頭,看見來人的時候,明顯神色一怔。
北襄王已同其餘兩人先後踏入正房,手中握著的,正是方才飛出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