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抹去眼淚,就著容靖的胳膊,順從道,“皇上說的是,韻兒心思單純,受了氣便只想找父皇傾訴,這才一時沖動,犯下大錯…”
受氣?”容靖抓著話中詞,擰起眉心低聲問,“誰敢給她氣受。”
袁氏嘆了聲,欲言又止了兩次,柔妃便走上前來,端著一盞新煮的八寶羹,打斷她接下來的話。a陸ks“連皇上都不捨得動韻兒一下,闔宮誰又敢惹她,莫不是那人瘋了,是要查出來狠狠罰一頓。”
她盈盈一笑,侍候著容靖當著袁氏的面用了半盞羹。
容靖覺得甚有道理,便抬頭詢問袁氏,“究竟發生了什麼?”
袁氏神色鬱結,她掩著胸口用帕子蓋住口鼻,兩眼一熱,帶著哭腔忍不住一般,“韻兒那個貼身侍奉的嬤嬤,被容祀用了梳洗之刑,活活剮死了…”
容靖自是瞭解他那個兒子,性情孤僻,手段毒辣,卻是很有見地與想法,當初起兵,也是聽了他的分析與建議,借道薊州,與青甲軍成合圍態勢一舉攻入京城,不僅縮短戰鬥時日,更是極大減輕了後續儲備的壓力。
他蹙著眉心,緩緩坐下來,柔妃替他捏著肩,時不時打量對面站著的人。
袁氏的哭聲嫋嫋似雲煙般擾的容靖心煩意亂,早朝時候,袁氏那兩個兄弟再次不顧群臣反對,當著眾目睽睽之面懇請他封袁氏為皇後,甚至連尊號都想好了。
袁家出身低微,若不是憑著袁氏,又怎會在短短幾年雞犬昇天。
只是骨子裡的無知與土氣一旦遇上正事,必會顯露無疑。
竟是二皇子,真是有些棘手了。”柔妃輕柔慢捏,清甜的氣息吐在容靖身邊,“只是二殿下酷刑剮殺公主身邊的嬤嬤,著實有些不通情理。”
容靖回頭看她一眼,柔妃嬌嗔的圈起胳膊,“妾又說錯話了。”
袁氏暗自瞪她一眼,這賤婢不會有如此好心幫腔說話,必然存著歹意,果然柔妃撫著肚子,緩緩走到下手玫瑰椅上,落座後,若有所思的問道,“只是,二皇子緣何會無緣無故跑去公主院中殺人?”
這個賤蹄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袁氏攥緊了拳頭,強撐著臉色岔開話題,“皇上,二皇子的脾氣你也清楚,韻兒哪裡是他的對手,眼見著那般酷刑上身,當時嚇得人都傻了,她以前雖然刁蠻卻不會無故頂撞父皇,自然這回傷了心,哎…”
姐姐說得對,公主這回傷了心,皇上一定要為她徹查清楚,究竟事情如何,二皇子又是在哪裡剮了嬤嬤,妾聽了都害怕。”她本就生的惹人憐愛,現下又做出一副鹿兒一樣驚恐的表情,自是讓容靖十分疼惜。
到底是在何處剮的?!”容靖兩手搭在膝上,面色莊重躬身直立。
袁氏不語,正想著避過去,沒想到柔妃忽然驚呼一聲。
不會是公主跑去二皇子那邊鬧,惹怒了他才招來禍事吧?!”
容靖聞聲眉尾一挑,柔妃又道,“難怪二皇子被氣吐血了。”
……
容祀這夜魘著了。
細如牛毛的針不斷刺入他的身體,沒入面板後,極其詭異的遊移在他的體內。
盤子裡的針還有很多,映著燭火折射出悽白的光,他的嘴巴被人捂住,粗糙帶著繭子的手壓得他喘不過氣。
最長的那根針,抵著他的脖頸,針尖甫一刺破外皮,容祀受不住疼,一口咬住那隻手,緊接著,對面那人的巴掌帶著疾風落下,“啪”的一聲打在他後腦勺。
容祀被打的頭昏眼花,腦子懵了,耳朵裡的嗡嗡聲夾著女人刻薄的咒罵。
養不熟的狼崽子,沒福氣的短命鬼!”
女人眉眼細長,拂開老嫗,擰著那根細針,毫無耐心的旋進容祀的血管,針尾悉數沒入,女人拍了拍手,又很是柔和的撫著他的腦袋,“你以為你爹會信你嗎,做夢!下次再去他跟前嚼舌根,我就把你毒成啞巴。”
容祀攥緊拳頭,額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沿著臉頰落在軟枕上,他知道自己在夢裡,卻又忍不住的憤怒。
他要拆了那女人的骨頭,把她的血喂給池子裡的吸血水蛭,他要殺了她!
可他動不了,連腳都像被蛛網黏膩在床上,越是動不了,那女人的眉眼就越是猙獰。
她掐著腰,罵罵咧咧將他堵到冰冷的牆角,唾沫星子帶著陰毒的詛咒。
夢裡的他還很小,單薄瘦弱的身子不斷往後逃避,那種恐懼讓昏睡的容祀緊張而又束手無策。
身後一虛,驟然失了支撐的他猝不及防一顫,就像從萬丈高崖惶然墜落。
他睜開眼睛,喉嚨發出低悶的一聲“啊”。
宓烏抬起頭來,繃了呼吸等著容祀。
那雙眼睛從茫然轉至幽深,直到濃稠如墨,他咬著牙齒一字一句道:“再敢丟下我,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