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人醃了?”宓烏連門都沒叩,徑直闖進書房內間。
容祀臥在榻上,斜靠著軟枕,一手捧著暖爐,一手捏著書冊,淡淡“嗯”了聲,連眼皮都沒抬。
宓烏氣的直跳腳,將入皇城,他殺人還是這般詭異,便不能用個尋常法子給人痛快,從前在幽州也就罷了,現如今是在權貴重重的京城,若是傳出二皇子歹毒陰鷙,殺人成性,還有誰敢附庸。
更何況,容祀偏偏就挑中了他煉藥的大缸。
宓烏不得不懷疑他真實的用心。
報複,絕對是為了報複。
給你吃的藥,我已經調了藥方,沒那麼苦了,你也不必如此狹隘,以怨報德,那口大缸眼看就要成了,你給我丟具屍體進去,白白廢了我半月心血,你…”
容祀把書舉高些,擋住臉。
宓烏握拳搗在掌心,拖過去圓凳坐在他對面。
罷了罷了,誰讓先生疼你。只是你這性子需得改改,以後殺人低調些,別搞得如此匠心獨運,畢竟東宮未定,變數頗多,那毒婦…”
容祀咳了聲,宓烏便住了嘴,走到案前摸到蜜桔,一邊剝皮一邊繞著書房逡巡,“程家公子走了?”
他說的是程家獨子程雍。
程家乃書香門第,詩禮人家,且世代簪纓,名望極高。其祖父是容祀外祖父北襄王的親信,性情高潔,端人正士,家風沿襲至程雍,他未及弱冠,卻飽讀詩書,經綸滿腹,憑著進士科頭名的身份入仕,後在崇文館任學士。
要知道本朝科舉不糊名,達官顯貴可直接透過投獻獲取功名。如同樣為北襄王親信之後嗣的梁俊,傅鴻懷,都是憑著投獻入朝做官。同年科考入仕的官員,除去程雍,鮮少貴族。
在偏院住下了。”容祀嗓音暗啞,拾起小幾上的茶水,啜了口。
想他也是不明白,一個崇文館學士,何以要陪著你夙興夜寐。”宓烏把涼好的藥遞到他跟前,“今日最後一碗,你這身子骨不比旁人,得小心些。”
若不然,至今連個通房也沒有。
宓烏暗暗嘆了口氣,心道:等治好舊疾,還需快些配個良方強健他虎狼之勢,以備血脈傳承。
他那滿肚子才華,留在崇文館養老?”容祀哼了聲,不以為意的翻到下一頁,“下月就去太府寺任少卿一職。”
那可是肥差。”
還是牽制戶部的肥差,太府寺掌管金谷府庫,財政收支,向來炙手可熱。
容祀拉下書來,露出眼睛,“孤的煮餅呢?”
胥策聞言,忙回他,“已經去小廚房催了,想是快做好了。”
趙榮華沿途將話術在心裡來回過了幾遍,確認無虞後,慢慢籲了口氣,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抬腳跨過月門,卻冷不防撞到一人。
她抱緊食盒往後退了幾步,靠著樹幹穩住身形,剎那間,堆疊枝頭的積雪陡然掉落,趙榮華低頭把食盒護在胸前,冷雪呱嗒墜到後腦,脊背,有些落入脖頸,沿著領口滑到身體裡。
她冷的打了個哆嗦,忙恭敬道了聲歉,低頭等來人先走。
那人卻一直未動,耳畔時不時傳來落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