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間房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位於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作為給大家提供休憩的地方而存在。但它的特別之處在於,這是潮在來到彭格列之後最經常出沒的地方,後來大家幾乎都預設了將這裡作為她的據點。
那麼,現在是誰會在這裡?
藍波小心地嚥了口口水,突然有些緊張,好像連手心都開始出汗。他又緊了緊拳頭,這才鼓起勇氣往房門口移動過去。
未曾合攏的門縫間傳出並不明顯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是誰的皮鞋正踩在地毯上,一下接著一下,有些沉悶,因為不夠幹脆反而令人心裡癢癢的發慌。
他挪到門邊,探頭往房內看了一眼。
裡面站著一個人,但並不是他期待出現的奇跡,只是穿著襯衫和羊毛背心的棕發青年。對方背對著門口,所以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偷看。
沢田綱吉雙手拿著一個很大的畫框,正比對著書桌背後的空白牆面,似乎在認真考慮要如何將那幅畫掛上去。
此時的他完全看不出一絲沮喪,甚至可以說和平時毫無區別。如果真要挑點毛病,也就是他對著牆壁比劃了半天卻突然停下動作,隨即一動不動站了足足有一分鐘,還是不見下一步反應。
藍波躲在門口又偷偷看了一眼,終於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重新沿著原路走回去。所以他沒有看到,就在他折返的同時,房中的青年也再次動了起來。
沢田綱吉捧著手裡的畫框貼到牆上比照了一番,隨即將畫框放到書桌上,取來之前放在一旁的工具,慢條斯理地將釘子釘到牆上,再將畫框放上去,然後後退幾步,微仰著頭仔細打量。
西西裡的這一場雪還在悄悄下著,窗外一片靜寂無聲,天光好像水一樣漫入室內,交疊著映出裝裱在畫框內的野兔嬉戲圖。
那是一幅十字繡,其實如此充滿童趣的畫面也並不是十分適合這房間的擺設,只是他覺得,好像這樣才能夠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至少她曾經存在過。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地呆在他的身邊過。
他可以觸控她,擁抱她,親吻她。即使都是過去時態。
沢田綱吉緩慢地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畫框,終於遲疑著將額頭貼在網格布上。粗糙的質感觸上肌膚,其實一點也不疼,可心髒卻好像生生抽搐起來。
他忍不住想,她當時繡著這些圖案時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是和平常一樣笑著的嗎?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她在想念他嗎?就如同此時的他?
可是得不到答案。
他想象著她的手指笨拙地在這畫面上移動,用針線一點一點繡出如今這幅畫。那上面好像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微微搖晃著,好像落在心尖上的最後一片雪花。
他終於還是失去了她,不管如何說著“只要這兩個月就好”“在你離開之前就好”,他果然還是後悔了。
不要走,請你留下來。
他在心底無聲地嘶喊,可已經沒有人聽得到。
那個對他說“請你一定要微笑,真心的微笑”的人,再也不會回來。
這一刻,他才開始明白很久以前曾在選修課上念過的一句現代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