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的船篷,不是像我們尋常見過的,是竹篾做的,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韌勁十足的水草,而且隱隱透著股海腥味。
船身也是用我們不知名的木料製成,通體漆黑,堅硬如鐵,能看到甲板和船艙板上,一道道揮舞的紋路,看著有些像敦煌壁畫裡,飛天仙子的衣擺。
我們在船艙裡正襟危坐,凝神戒備隨時可能從陰河下蹦出來的伏擊者。
等了許久,耳邊除了船身舔水的聲音,卻聽不到其他任何響動。
眼看離群山越來越近,我們頭頂的天色,也變得暗淡了許多。
謝絕指著船篷,幽幽地道:“頭頂是一線天,咱們的船進山了。往下的路,只怕真就沒那麼平靜了。”
話音剛落,我們三個都聽到一陣破空的風響,筆直地朝烏篷船襲來,頓時心頭一凜,都跑到甲板上,就見陰河沿岸的山坡上,不知何時,竟站著無數虎視眈眈的黑色禿鷲。
禿鷲眼中閃動著悽厲的兇光,見我們三個出了船艙,齊齊朝著天空,厲聲尖叫,忽然扇動翅膀,如離弦之箭般,紛紛往我們這邊飛來。
禿鷲的爪子和嘴異常鋒利,能看到一閃而過的寒光,要是被抓到,只怕不是少塊皮那麼簡單。
我們趕緊拿出武器,各自驅趕這些前赴後繼、不斷襲來的禿鷲,往船艙躲去。
禿鷲速度太快,除了我天鬥中的銀針,隨用隨按,謝絕根本來不及用判官筆施展法術,範無咎甚至連撐開黑稜傘的時間都沒有。
眼看頭頂的禿鷲越來越多,在我們周身亂啄亂抓,疼得我們三個差點棄船跳河,天空中,卻又忽然傳來一聲尖厲的呼哨。
禿鷲紛紛調轉方向,往烏篷船船篷兩側飛去。
我們三個驚魂甫定,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正愣神之際,船篷忽然“啪啦”一下,破開一個巨大的缺口。緊跟著,“啪啦”“啪啦”的碎響聲越來越劇烈,船篷頓時變得千瘡百孔起來。
“不好!這些畜生要拆船!”
範無咎悶喝一聲,撐開黑稜傘,“嘭”地一下,將幾只禿鷲用力拍開,砸在岸上的岩石上。岩石頓時碎成齏粉。禿鷲哼都沒哼一聲,就此氣絕。
我和謝絕也都反應過來,紛紛上前驅趕禿鷲。可惜已然不及,船篷“啪”地一下,被整個掀翻出去。船身劇烈搖晃,濃墨般的河水,湧進甲板和船艙之中。
只這一瞬間,我們頭頂一黑,烏篷船已然駛進一大片黑乎乎的濃霧之中。
禿鷲紛紛退散。我們三個慌忙檢查船身,看是否有漏水的地方。
謝絕剛趟進船艙,忽然觸電般縮回腳,指著船艙裡的黑水,不可思議地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和範無咎迎上前去,見漆黑的河水中,似乎有幾條白色的、如絲帶般輕柔的小魚,在飄飄悠悠地遊來游去。
正奇怪不過是幾條魚,謝絕這麼大驚小怪幹嘛,忽然就發現,那些遊動的白影,根本不是魚,而是……而是一縷縷的、人的頭發!
可能因為河水實在太黑,頭發又稍顯枯黃,所以相比之下,這些頭發反倒顯得灰白起來。
範無咎皺了皺眉,彎腰想要將那些頭發撈出。黑水之下,忽然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一把抓住範無咎的胳膊,用力一拉。
我和謝絕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嘩啦”一下,範無咎居然就在船艙裡,在那不過一尺左右的黑水之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