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現在的本事,不管這牆後面來的是人是鬼,我其實都不會怕。
我擔心的,是怕這東西對奴兒不利。
畢竟她雖然是鬼,但如果牆後的東西是懂驅鬼辟邪的活人,她會很麻煩。
結果這東西一出來,我和奴兒都忍不住幹嘔起來。
那不人不鬼的東西,渾身的肉都腐爛了,鬆垮垮的,像爛泥一樣,卻沒有往下掉落,因為他身上,還披著一層千瘡百孔的人皮。
那張人皮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如玉米粒般的、黃褐色的膿包。
他一邊嘴裡含混不清地呻吟著“癢啊,癢啊”,一邊用同樣布滿膿包的雙手,去擠身上的膿包,擠得乳黃色的膿水,從那些膿包裡破出,流了一身。
被他擠破的膿包,就成了一個個血紅色的窟窿。
我倆已經沒心思判定這東西算活人還是死屍,相互攙扶著,嘔得腸子都快青了。
那人不以為意,仍舊一邊擠著身上的膿包,一邊濕漉漉、黏糊糊地向我們走來,伸開如同被野狗撕咬得面目全非的手臂,不停地“癢啊,癢啊”地哀求。
山洞中那種腐屍的惡臭味,隨著這人不斷流膿的身子漸漸逼近,充斥鼻端,揮之不去。
奴兒雖然是鬼,但畢竟是女孩子,幾時見過這麼惡心的畫面,哭著央求我趕緊離開。
我本也想回頭,卻發現眼前張牙舞爪,向我倆慢慢爬來的這具腐屍,身後被他撞開的山牆,裡頭一片漆黑,有混合著惡臭的陰風迎面吹來,肯定還有空間。
我拉著奴兒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她馱在肩上,堪堪從那兩只流膿的手下鑽過,盡力屏住呼吸,快步往山洞深處跑去。
那具腐屍見我倆逃走,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只一邊不停地擠著身上的膿包,一邊“癢啊,癢啊”地哀嚎,也不追上來。
令我倆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山牆後的空間,居然很寬,比前頭好似防空洞的山洞,整整大了兩圈。
地面也很平實,像城市中的柏油路,不再像先前那麼坑坑窪窪。
奴兒緩過神來,讓我放她下來。
兩人生怕有詐,摸著一側的巖壁,亦步亦趨地往裡走。
走了不到百步,奴兒忽然在身後拉住我,捂著口鼻,看樣子又想嘔吐,指了指對面巖壁下的陰影,顫聲道:“姑……姑爺,那兒……好像還有這種東西。”
我心頭一凜,定睛看去,果然見對面巖壁下的陰影中,明顯有幾個顏色更深的身影。
這些身影,都和先前撞出山牆的腐屍一樣,慢慢蠕動身子。
能聽到一陣陣令人極度不舒服的,如同蝨子被捏死的細響,從這些身影身上傳來。
我倆當然明白,這種聲音是怎麼來的,胃裡又開始翻湧。
“真他孃的,這輩子沒被這麼惡心過。”
我一邊暗罵,一邊拉著奴兒的手,快步朝山洞深處跑去,希望這洞道的盡頭,能擺脫這些皮肉裡流膿,身子上爬蛆的惡心玩意兒。
好在這些腐屍行動能力有限,沒追上來。我倆跑了不到五分鐘,就見洞道盡頭,是個缸口大小的、泛著白光的出口,心裡一鬆,對視了一眼,趕緊跑了出去。
驟然明亮的天空,晃得我倆有些睜不開眼。
我趕緊開啟隨身攜帶的黑色折疊傘,讓奴兒遮住。
奴兒卻推開了,指了指灰濛濛的天空,道:“陰天,不用。”
我環顧了下四周,發現這兒是陽間的一處山腳。我倆出來的洞口,腳下的緩坡,是一道幹涸的河谷。河谷中還殘留著沒融化幹淨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