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自己滿臉暴戾,手裡緊緊抓著那道玻璃刀子,就像當初我手刃文莊二十多號人那樣,殘忍地走來,原以為“我”要殺我,卻不想,“我”只是從我身旁,緩步走了過去。
我被鐵樹釘住,也沒法轉身,卻清清楚楚得聽到,身後有人在跟“我”說話。
“這只是個開始。你要想真正有所為,這些人,都得死。”
我聽著竟有些耳熟,努力在腦海中回憶,猛地渾身一顫:這不是在東海上消失的施鮫嗎?
“我……我不想再殺人了。”我聽到“我”痛苦地說道。
施鮫道:“我早說過,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條路,你必須走下去,你也只能這麼做。”
“我”怒道:“我不想殺人!都是你!是你逼我的!”
施鮫冷笑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裡清楚。你要是忘了,我幫你好好回憶回憶。你殺他們的時候,心裡難道沒有快感?難道不覺得解氣?”
“我”啞口道:“我……”
施鮫不等“我”反駁,繼續施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不找別人,偏偏找你?為什麼每次你見到廟裡的佛像,都會心虛?因為在你心裡,一直就藏著一個惡魔,一個天生就喜歡殺戮的魔鬼。”
“住口!”“我”被激怒了。
施鮫哼道:“你已經選擇了這條路。現在後悔,只怕來不及了。回頭看,他們來了。”
我也跟著抬起頭來,就見謝絕一臉冷漠,手裡拿著謝弼給他的判官筆,慢慢向我走來。
他眼裡全是不解和憤懣,舉起判官筆,呵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
我剛要開口,身後那個“我”渾身顫抖,從我身邊走過,不住地擺手道:“謝絕,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不是有意要殺人,我有苦衷。”
“苦衷?”謝絕眼中已有了殺機,“什麼苦衷,會讓你殘暴到連師父都殺!”
我頭皮一炸,忍不住轉頭,看向身旁另一個自己。
“我”的臉在塔心室屋簷的陰影裡,看起來格外陰戾。
我忽然覺得,自己都有些不太認識自己了。
沉默了半晌,“我”忽然幽幽地道:“你既然沒法理解,我也不強求。施鮫說過,這條路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停下。原諒我。”
我忽然預感不妙,剛脫口喊出“不要”,那個“我”已經如鬼魅般,瞬間躥到謝絕身前。
謝絕渾身一抖,雙目圓瞪,一臉難以置信,緊緊地抓著“我”的肩頭,哇地吐出一口血,往後退了兩步,用力抽出插在心窩上的玻璃刀子,慢慢栽倒在地。
“不……不要!不可以!”
我徒勞地哭喊著,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我不知道這算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變得這般暴戾,不但把師父殺了,還把自己視為親兄弟的哥們也殺了,甚至都沒有眨一眨眼睛。
這個“我”,殘忍得可怕。
“很好,開了這個頭,往後就容易多了。繼續吧。”
施鮫在我身後拍掌道。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我見“我”和倒地的謝絕身後,不知何時,又多了個漆黑的人影。
是範無咎。
他就這麼靜靜地,和“我”對立著。
隔了很久,範無咎這才冷冷地道:“你確定要這麼做?”
“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範無咎悽然一笑,道:“好,你拿去。”
“我”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的殺意,舉起玻璃刀子,沖不避不閃的範無咎,又是一刀紮去。